然而俞荷生家中破旧,那几大袋空塑料瓶都能算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思嘉若是想偷东西赚钱是不能够了,她自己的手机恐怕比俞荷生所有家当加在一起都值钱。

要说别的什么,可思嘉又不像有所图谋的样子,俞荷生问她的事,她毫不遮掩,全都大方地告诉俞荷生。

例如思嘉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叔叔,你不知道,我高考时数学都没及格,要不是我其他科目分数高,差点连大学都读不了了。可我妈妈不懂,她以为好就业就是万事大吉,硬逼着我学我不喜欢的,成天要和数字打交道,难受死我了。”

俞荷生的确不懂,他读完初中就辍学到沿海城市打工,但看见思嘉这种撇嘴难过的样子,又很想安慰些什么。

他嘴笨,单借着出门买日用品的借口去给思嘉买奶茶。他局促地站在奶茶店门口,店里灯光明亮,放着他听不懂的英文歌,这是个与他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又想喝酒了,得喝那种度的蓝八,又呛又辣,带着点漆味。

俞荷生最终还是把奶茶买了回来,他不懂点单,说要跟前面那个人一样,店员拿出扫码机让他扫码付款,他没有,从裤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纸币,把折角理好了才递过去。

这一趟算是非常不容易,他把奶茶藏进怀里,大步往家中走去。

他到家的时候,思嘉已经伏在桌边睡着了。他前几天刚买了取暖器,把屋子里熏得暖哄哄的,思嘉或许是等累了。

他现在赚的钱分成了三份,除去还债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钱再一分为二,给这个小姑娘也留了一点儿,比如在房子里为思嘉添置一个取暖器。

和平时的活泼娇憨不同,思嘉的睡颜显出几分文静来,脸泛着微红,嘴唇水润,小声嘟囔着什么,俞荷生凑近去听,像奶猫叫唤一样,她低喃着:“叔叔呀......”

思嘉或许可以不懂事,可俞荷生不行。

他给思嘉盖好被子,自己拎着酒瓶去屋外吹冷风,他并不喝酒,怕喝醉后出事,光带着酒瓶,感受里面沉甸甸的重量就足够安心了。

然而他又憋不住瘾,拧开了瓶子放在鼻尖轻轻嗅着,把身心都被吹冷了,才进了屋。

思嘉听见他进屋的响动,悠悠转醒,看他手里拿着酒瓶子,边揉眼睛边问:“叔叔,你出去喝酒了?”

俞荷生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句。

“为什么不在屋里喝呀?”

“屋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他胡乱找了借口。

“哦......”思嘉似乎还没清醒过来,“那你接着喝吧。”

俞荷生当然是很想喝酒的:“你不介意么?”

思嘉很讶异地反问:“为什么要介意?”

“女孩子不都讨厌男人喝酒吗?”俞荷生说完又感觉这话不对味,“我的意思是......喝酒,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思嘉指着那一堆空酒瓶:“可是叔叔很喜欢喝酒不是吗?况且,我也不讨厌男人喝酒。我爸爸也很爱喝酒,我看见叔叔喝酒还挺亲切的。”

俞荷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说什么好。

思嘉亲昵地替他拧开酒瓶,替他倒了一杯,是个印着可爱兔子的粉色玻璃杯,不必问,自然也是思嘉买回来的。

他却之不恭,只好把他给思嘉买的奶茶也拿了出来,两个人一个人喝奶茶,一个喝酒,奇妙地像对酌一样。

4

思嘉曾经问起俞荷生为什么要以捡垃圾为生。

尽管已经半步踏进了社会,但她总还是有些不识人间烟火的:“叔叔才三十多岁,就算学历低一些,也可以去工厂流水线或者去工地卖体力呀?”

俞荷生没有作声,只是将手举了起来,思嘉发现他的手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酒精蚕食了他的生活,俞荷生的体力和反应能力都不足以去工地或者厂子工作,相反,捡瓶子的职业更适合他,不需要力气,工作时间也非固定,可以随时随地的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