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真明察,”知情的就立刻讲起了刻薄话,“她们正是黔首出身呀!”

“朝廷何以辱我雍凉生民太甚!”

“这个么,也不算是羞辱,”回答者表示,“听说雒阳城中亦有女吏哪!”

也是一样的粗壮,黝黑,手脚布满茧子,并且用这种粗鲁而不懂礼数的目光,直视他们这些贵人吗?!

咬牙切齿,咬牙切齿!

这位从不知情转为知情的贵人用喉咙里发出的嗓音,含糊而愤怒地叽里咕噜了一阵后,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哼,关中有诸公在,何时轮得到她们置喙?!”

“论理是如此的,奈何诸公也有儿孙在呀!”

儿孙们也是西凉人,会如何?

不如何,就只是突然之间,陷入了爱河。

陆白这辈子最不缺的,可能就是追求者。

她很美,美得足以忽略掉其他方面的劣势,但如果是一个理智的追求者,想要全方位估量她这个人,又会发现她在其他方面的优势更多毕竟她是陆廉的妹妹,陆廉只有这一个妹妹。

她的谈吐举止也很优雅大方,与人交谈时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甚至会让人觉得,即使这只是一个相貌平凡的女子,凭她的性情,自然也会有人爱慕。

至于剧城那次“意外”,追求者们选择性将它忘在脑后了,因为只要看一看她沉静又清澈的大眼睛,谁也不会相信那么凶残的事情是她策划的。

田豫那么凶残,连糜芳都敢凶,必是他干的!

通常情况下,陆白对世家小郎君们的追求即使不接受,也并不反感,这道理跟黑刃的执著差不多:连一柄剑都有虚荣心,凭什么要求女人没有虚荣心呢?那些热切的眼神,含情脉脉的书信,还有跑遍整座城摘下的初春第一枝桃花,这都会令她感到愉悦。

尽管她不准备接受他们的追求,但她也会温柔地写一封回绝的书信,她接受过最好的教育,写得出风雅优美的词句,让那些小郎君收到回信时伤心得眼圈发红,但依旧在心里认定她是最好最善良的姑娘。

……这仅限于她不那么忙的时候。

当她加班加得揽镜自照,在脸上看出了田国让的气色时,再让她分神去处理追求者,这就很不礼貌了。

但这次她的追求者们不再是中原那些知情识趣,讲礼数,懂人情的世家小郎君了。

这是群西凉军二代,他们的父辈经常不是那般阀阅高门,而是穷苦寒门里,基因突变出一个山大王,一路拼杀出了这番基业,于是儿子跟着在乍富的环境里成长起来,世家的表面礼仪没学会,欺男霸女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比如说在陆白拿着郡县图,费力地在上面画出西凉诸将实际控制区域,并且挑选适合的官吏前往时,第一个追求者出现了。

很不靠谱,不靠谱到了这位追求者出现时,陆白甚至没有意识到,他是一位追求者。

这人是成宜之子,也就是初见时盯陆白盯得最不加掩饰的人,二十余岁,人看起来并不猥琐,身材高大,须髯浓厚,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按照秦汉时的审美来说,这也是一位伟丈夫。

伟丈夫没写情书,也没派人送什么礼物,他带着人来的,一进陆白的屋子,仆役赶紧就将怀里的匣子打开了。

金灿灿的一匣马蹄金。

陆白看看那匣马蹄金,又看看这位伟丈夫,脑子里不确定地想到了几种可能。

比如说他爹做反,他带着钱过来准备大义灭亲的同时还两全其美的保下他爹狗头;

又比如说钟繇之前搅屎时让他爹受委屈了,现在钟繇卸任了,他来找新官给自己家讨一个公平,告状来了;

再比如说他重金贿赂一下使者,从朝廷给使者准备好的那一堆爵位官职里,挑一个大个儿的戴自己头上;

这些可能都是有的,甚至如果是雒阳的公卿,还会什么理由都没有地送钱。

没理由,唯一的理由是人家觉得你有潜力,将来可能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