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停不下来了。

他是忠臣口中的不应把握权权的“阉人”;是那些书生墨客笔下搅乱朝纲的“宦官”。百姓享受着他费心稳定朝政,却依旧对他嗤之以鼻,就连三岁稚儿都会在打油诗中说他是窃国者、阴阳人。

至于那个自小被他带大的孩子,现在也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小殿下,并非谁都能和你一样,自小无忧无虑地长大。每天所担心的,也只是今日太傅又会问什么古怪的问题,亦或者皇后娘娘问起你的功课时,你又应该怎么左顾而言他,好讨她欢心。”童怜浅笑道,语气里是难得的真情。

季越已经说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见童怜笑得这般纯粹了。七年?不或许要更久之前了。

他虚张了张嘴,但最后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在在他想出自己要作何回应之前,童怜已经从方才的失神之中回来。他略带歉意地朝着季越勾了勾唇,“陛下,微臣失礼了。”

一句“陛下”,一声“微臣”成功将季越从过分起伏的心绪之间唤醒。季越深吸了一口气,转而道:“下月十五便是朕的生辰宴了,掌印可要快些将身子养好。”

巧月十五,便绥宁帝的十七岁生辰。以南朝的规定,皆时会有帝王的长辈替他择字,若是季青和没能从西域十三国回来,这件事估计便会落到童怜身上了。

在季越刚成帝王时,他便无数次与童怜提到择字的事情,话里话外皆是希望自己十七岁生辰时能由童怜替自己择字,而非另外几位长公主。

季越突然在这时候提起生辰宴,童怜一时间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却还是压下心底的疑虑点头应道:“微臣遵旨。”

等季越离开,拾六立刻端着童怜的药跑进童怜的寝房,满心好奇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小皇帝说什么了?”

童怜一手接过药碗,另一只手将先前季越丢给他的圣旨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既然童怜都已经这么说了,拾六自然不会与他客气,兴冲冲地接过圣旨展开。

“啧啧啧。”看完拾六不禁咋舌道,“你这一次的毒发可真是恰到时候啊。这么一趟下来,不仅原本在你脏器内扎根的余毒被逼出来了,而且还重新在小皇帝那儿讨了一条命回来。”

童怜回:“谁说不是呢。”他微敛下眸子,一指腹摸索着膝盖上的书页边缘,小声呢喃道,“这次可真要多谢苍布了。”

看着童怜的神情,拾六突然很怀疑这一次的毒发,到底是不是因为苍布先前给他用的药引起的了。只是这个猜测刚刚浮现在拾六脑中时,拾六却是突然笑了一下,随后便将这个其抛之脑后了:“小皇帝的生辰宴,你打算去么?”

“是啊,到底去不去呢……”童怜将手中汤药一饮而尽,故意拖长了尾音,“罢了,到时候再看吧。”

虽然童怜口中说着“再看”,可心底却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巧月十五日当夜,童怜特地命人拿了长梯,手中拎着一个小酒壶,直接爬上了自己寝房的屋檐。

“童大人怎的一人在檐上坐着喝闷酒?”不多时一人顺着梯子爬了上来,顺势坐在童怜身边拿走了他手上的酒壶。

童怜轻笑道:“姜大夫好雅致。”

“不比童大人。”姜之渔挑眉,“你身子还没好全,坐屋檐上吹风是打算再练练我的医术?”

童怜微微摇头,重新将酒壶拿了回来,给自己倒上了一小杯,喝完后没头没尾地说:“今日是宫里那位的生辰。”

“然后呢?你给他送了什么贺礼。”姜之渔顺势问。

“掌印令。”

童怜说得轻飘飘的,仿佛掌印令只是街边地上随便的一块小石子儿,于他而言丝毫没有任何作用。

只是他说得轻松,一旁的姜之渔却被他惊得合不拢嘴:“不是……就连是我都知道最近皇帝一心想夺你的权。现下只是收权禁足,你就直接把东西交上去了,那往后呢?你不会是真准备金盆洗手了吧。”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