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舟低下头,看向在自己胸前睡熟的季云烟。
车角灯笼的昏光从摇曳的车窗缝隙照进来,间歇映亮温软酣然的睡颜,和她往日刁蛮睥睨的模样大相径庭。
原本季云烟是倚在另一头的车窗边慢慢盹深的。
但行程越后,路越不平,她显然睡得极不舒服,谢轻舟挣扎许久,才一点点靠到她那边去。
马车骤然颠簸,他下意识去扶,熟睡的女人便倒入他怀中。
起初,谢轻舟连呼吸都迟滞,生怕惊扰了她。
轰隆的车轴噪音之外,他竟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女人今日穿了一件极薄的纱裙,二人紧贴之处,她的肌肤软到几乎能化成水。
的确出了水。
洇在他瘦削坚硬的肩胛间,湿在他线条利落瓷一般的长颈侧,薄汗涔涔。
思绪又回到那夜落着雨的开平河上。
他从不与外人道过,他的耳朵极尖,一点点细声都能洞察。
隐秘处臀肉的拍打,性器黏液的噗嗤作响,她嘶沙口干的喘息,都在他笛声掩盖下吐信长蛇般一股脑地钻进他耳朵里。
化作摄魂幽灵入梦。
“谢轻舟,你令我觉得恶心。”
她那夜冷冰冰地丢下最后这一句,如钝剑绞穿他的心脏。
但她的确又是没有说错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于是他亲手握上这柄她插在他心脏上的剑,慢慢旋转,刺深,直至贯穿。
某个剧痛瞬间,他好像从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在湖庄将至的渐响热闹中,谢轻舟微微歪下头去,垂眸看向惺忪渐醒的女人。
他如墨般深沉的剪瞳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幽暗光芒。
湖边架着烤架,炊烟袅袅。
大老远,炙肉的香气飘进车内,季云烟鼻尖微微翕动了下,悠悠醒来。
“好香……”
“公主醒了。”
谢轻舟随着她睁眼,面容又恢复到长久死寂的垂眸清冷之色。
“方才青公公来说,已经到湖庄了,他和慧心去同庄里交接,请公主放心。”
少女的眉眼雀跃弯起。
她推开门朝车夫道:“小通,我早先派人来嘱咐管事今晚烤几条湖鱼,想必起烟的那处便是了,咱们直接到那边去。”
“是。”
庄里预备的比季云烟吩咐的要丰盛得多。
烤炉上泛着油光的烤鸡烤鱼之外,旁边还架着一口大锅,雪白的浓鱼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
庄里的厨子仆役向公主一行见了礼,又回到临时搭起的灶台边切菜揉面。
湖庄管事忐忑接待,以为此般布置会令公主觉得不足体面。
谁料公主十分开心满意,不但重赏,还问他叫来了庄内众人,及邵阳随行的二三十人,沿湖摆开十几桌。
共飨炙鱼烤肉。
这餐用到饱腹,隔壁几桌围将起来,唱起歌跳起舞,一派的欢欣热闹。
季云烟扫眼过去,感觉今夜这席面上似是少了一个人。
她悄悄要紫蓉去找卓管事来问话,卓顺有些战兢地躬身过来了。
季云烟附身过去,低问他:“那个人是不是又忘记来吃饭了?”
卓顺反应过来公主所指,松了口气。
“回公主,您明鉴,小的按您的吩咐悉心照料,无奈他……十餐里能有一二顿准点的,都已是非常不易了。”
意料中事。
季云烟失笑摇头。
“你替我去叫一下祁大人,然后你引路带我们去瞧瞧他,大家伙玩得正兴,不要惊扰了席间众人。”
“是。”
季云烟只带了紫蓉和慧心离席,谢轻舟瞥了一眼远去的主仆三人身影,复又掩下眸去。
庄内今夜因公主莅临,即便挂满灯笼,这沿路的光线依旧须得五六把提灯来补才勉强看清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