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的内容艰深且不易捕捉,姜晏呆愣愣躺了半晌,只判断出他们在聊昨夜强闯三皇子寝居之事。司晨对闻阙的行为很不满,似乎掰扯了半个晚上,意图上升到谋害皇子的严重程度。但姚娘的尸首以及宿成玉的存在,成了司晨无从解释的麻烦,最终使他咬牙认下“刺客流窜寝宫左相执意追击”的事实,顺带着将姜晏的事吞进了肚子里。

封锁真相并不容易。无非是两方各有掣肘,勉勉强强退了一步。从结果来看,闻阙吃的亏更多点,他原本完全不必掺和进来,如今却因保护姜晏而落了个遭人弹劾的把柄。

叶舟的语气不大好听。

“改日上朝,又有人要指责大人藐视天家强权倾轧……”

闻阙笑了下:“听着不错。”

若左相真能横行霸道目无王法,想必繁琐政务处理起来能容易许多。可惜大熹朝早已成了浑浊的潭水,他也只是定住风浪的一根针罢了。

姜晏身子还酸着,神智倒清醒许多,能听懂闻阙几分未竟之意。外间的人又聊到宿成玉,声音压得更低,她努力分辨很久,只知宿成玉昨夜独自上了摘星台,后来被闻阙的人以“与刺客同谋之嫌”的罪名捉捕。

本来人在房间里就扣押了,但那会儿司晨过来闹,一时掰扯不清,硬是放了宿六出去治病。哪知宿六神经兮兮地顶着满脸血跑了个没影,大雨夜两方人马忙着心理博弈兼动手,闻阙的人分拨了一队出去追宿六,没多久就擒住了。

现如今宿成玉关了禁闭。

“眼睛找御医看过,应当是废了。”叶舟道,“人没事,就不大清醒,一直在脸上摸来摸去,说……”

“说什么?”

“‘我的脸不见了。’”

室内寂静一瞬,继而响起闻阙的轻呵。

“先关着,看司晨的态度。”

叶舟应诺退下,须臾,脚步声渐近。一只冷白的手掀开了垂帐,走到床前。

他恰巧对上姜晏乌黑的眼,表情空白了下,很快恢复如常。

“你醒了。”

闻阙的态度很冷淡,有种不合时宜的严肃刻板,“此处已是金乌苑外,你若困倦,可再歇息,晚间回清远侯府即可。”

姜晏没问自个儿离开金乌苑回家会不会有麻烦。闻阙敢这么交待,肯定把琐碎的关节都打点好了。

她默默盯着他看。

看得闻阙别过脸,冷冷道:“会有可靠的女眷陪你回去,你若有所顾忌,选沈知婴亦可。……总归他在金乌苑派不上用场,也待不住。”

姜晏还是没吱声。

她现在半点疯癫或难过的情绪都没有,大概是发泄过头,由心到身都清洗一空。看着这表现奇奇怪怪的闻阙,莫名觉得挺有意思。

……啊。

闻阙侧颈有道指甲刮出的红痕,衣领子没完全遮住呢。

姜晏挪了挪身体,被困乏的感觉搞得眉头紧蹙。她轻轻吸了口气:“闻子鸠,我屁股疼。”

话音刚落,绷着脸格外冷淡疏离的左相大人僵住,浅浅的粉不动声色爬上耳垂,在玉琢的耳尖晕开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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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闻阙前前后后的反应真的很矛盾。

一开始态度挺冷淡的,话里话外要和姜晏拉开距离,隐隐透露着睡完翻脸不认账的气息。但稍微撩拨一下,就这般招架不住,连先前的疏离都变成了故作姿态的难为情。

姜晏不觉得闻阙是脾性别扭之人。

所以他先前的冷淡是真的要将昨夜之事翻篇。奈何心志不够坚定,被她戳一戳屏障就破了。

可是为什么呢?

睡完就翻篇什么的……放在闻阙身上,很违和啊。

姜晏想不明白这人究竟走过了什么心路历程,她拥住被子,继续说:“乏,有点难受。”

身子难受是真的。似乎是太久没好好吃荤了,在冰冰凉的水榭折腾了半夜,腰和膝盖都不舒服。

但也没难受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