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阙拆开书信,一目十行看完,视线转向那开了盖的木箱。箱内是一大捆竹管,样式古怪,分量十足。

他神色凝重:“带上,进宫。”

***

“我唤此物为‘金玉满堂’。”程无荣热情地介绍自己的成果,“用火点燃须子,眨眼间便会炸得到处都是。于人,十步之内,必有损伤;于物,合抱之树,躯体断裂。多放几个在屋前屋后,纵使房梁沉重,也免不了倾塌的结局。”

用来祸乱都城,杀伤力极大。

“司晨对此物甚是满意。他这两年不好过,全靠旧部庇佑,心里又恨得厉害,便打算做些破釜沉舟的事情。如今整座洛阳城下都藏着金玉满堂,端看陵阳如何应对。若陵阳愿意将帝位换给他,便能保住洛阳;若陵阳执意搜捕追击,他也能让无辜之人给自己陪葬。”程无荣叹道,“三殿下实在疯得天真,也疯得恶毒。此举,诛心。”

姜晏觉得程无荣没脸说这种话。

但她也没拆台。

自从程无荣开始坦白,他的情绪就变得愈发亢奋,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危险。姜晏右手手腕被程无荣握着,越握越紧,因为压到筋脉,手指无力蜷缩着难以舒展。

腕部的水泡破裂溃烂,皮肤针扎似的刺痛。

她忍着疼,继续听他说话。

他说自己早年便收到了司晨的示好。司晨百般笼络,希望与国师联手,蛊惑天子更改传位意愿。

然而司应煊本性自私,根本不想把帝位传给任何人,宁肯服用丹药祈求长生。

于是司晨改变计划,要程无荣对丹药动手脚,不留痕迹地谋害天子。

这也正是司应煊身体日益败坏的原因。

“丹药三分毒。”程无荣解释,“纵使掺点儿什么,太医署也验不出来。”

宫变之前,司晨处境艰难。他意识到自己将被天子放弃,所以授意程无荣增加药物毒性。

因而,发动宫变那一夜,司应煊如风中残烛。

若没有陵阳公主横加干涉,没有左相和奚太尉的及时应对,司晨本该逼宫成功,顺利上位。

一朝功败垂成,借密道逃遁在外,如今卷土重来。

“密道……是你透露给司晨的。可你为何如此了解密道情形?”姜晏试探着插话,她意识到程无荣喜欢她主动猜测,“是因为,你和燕平王也有联系么?”

“对啦。”程无荣露出了惯常的笑容,“燕平王殿下也和我早早相识,我们关系很好。”

有多好呢?

裴寂少年从军,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神兵。魏安平与裴寂同生共死,彼此肝胆相照。而程无荣,是中途出现、以神医之名救治过他们性命的恩人。

“我在军营待了好几年呢。”他有些怀念,“那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魏安平也就罢了,亏裴寂待得惯。”

姜晏听得出来,这三人曾经是共患难的同袍。

程无荣和裴寂相识,倒没什么阴谋算计。那时世道乱,程无荣是个贫苦道人,混不了饭吃,又得罪了一方豪强,因此流亡在外,饿得啃树皮。

军队混战,打完仗的荒原到处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兵卒,程无荣寻思能不能混进去捡点儿东西,这便遇上了重伤的裴寂。

裴寂攥着他的脚踝不撒手,他没办法,只能给人治伤。后来魏安平也血呼啦擦地过来了。

经历生死而结识的同伴,总要比一般人更值得信任。

何况程无荣和裴寂相处太久,长年累月地给裴寂治疗余毒之苦。裴寂的大计和野心,又怎可能瞒过程无荣。

所以程无荣知晓洛阳城下的所有秘密。

“他身边还有个被我收买的死士呢。”程无荣笑盈盈地拿食指戳姜晏脸颊,“说收买也不恰当,那是真心实意觉着我好,愿意为我做事的傻子。”

死士唤作奉山。

姜晏投宿灵净寺那晚,被婢女引着进到疏香院。之所以没有遇到阻拦,正是因为奉山考虑到裴寂需要纾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