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的宾客比上次还多,孟蕖也被魏安平接过来,亲自见证了女儿的婚事。

沈家三房来得很齐整,沈知婴全程喝得醉醺醺的,眼睛里盛着盈盈的光。他说胡话:“阿兄成亲就是我成亲,我不着急的,我很欢喜。”众人只当他醉了发癫,唯独沈三夫人咬牙切齿地偷偷拧儿子的胳膊。

住嘴,别教人猜测阙和沈家的关系!啾啾不愿意!

啾啾是沈三夫人给闻阙起的小名儿。

她对闻阙怀着深切的思念和愧疚,总是心疼他辛劳艰难,一腔情绪无从抒发,便捏了这么个爱称。

但沈三夫人不好意思当面喊,只在背地里叫那么几声。

她不知道的是,这名儿被沈知婴偷听到,床榻间缠绵之时,还哄着姜晏一起打趣闻阙。

啾啾,慢些。

啾啾的啾啾插得好深。

……

道德沦丧,风气败坏。怎一个下流了得。

礼成进洞房,姜晏抓着闻阙的手。叶舟匆匆而至,送来了千里之外的好消息。

阴山郡连月阴雨,俞县的金乌塔下沉倾斜,眼见要塌。

“既如此,就不必再修了。”闻阙微微笑起来,“大熹如今没有国师,也没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心病了。”

姜晏想了想,寻思这应该也是陵阳的意思。

“这塔怎么老塌……前几年刚修过的。”她嘀嘀咕咕,多看了闻阙几眼,突然生出猜测,“该不会那时你就估算着上头换人的日子,给金乌塔动了手脚……”

后面的话,被闻阙的嘴唇堵住。

……

不久后,金乌塔顺其自然地塌了。

压在井底的尸骨暗中运回洛阳,安静地葬进皇陵。真假司应煊的故事永远不为人知,成为了腐烂的秘密。

但有些人的死亡不该跟着腐烂消失。

天子力排众议,亲至阴山郡祭奠亡者,抚恤此地遗孤,收敛人牲遗骨。因为年代久远,那些白骨全都混杂在一起,无从分辨身份,于是将金乌塔原址改为墓地,青松成林。

***

日月起落,岁月流逝。

崇煊三年秋,姜晏升任侍御史。

次年兼太学司业,拜太常卿为师,学习处理事务。

崇煊六年冬,调任群英馆,为祭酒,主持女学。其后数年,群英馆常有贤才入仕。

崇煊十八年,封摘星侯,食邑百湛。

……

如若余生回首,姜晏该如何评判她自己?

“自在”或“放纵”明显不足够,“辛苦”“耗神”似乎才是常态。她于私事极为自我,于公却兢兢业业。在大熹历来的女官中,姜晏不是最聪慧的那一个,也不是最风光的那一个。累了会抱怨,苦了要发脾气,有时候做事抓不着头绪急得要哭。

但发泄过后,她还是会站起来,笔直地向前走。

成长是件漫长而又煎熬的事情。

需要耗费多年时间来蜕变。

在姜晏成为摘星侯之前,供职群英冠祭酒之前……再早些,当她跟着太常卿做事忙得团团转的时候,身上还残留着少女时期的莽撞骄纵。因为嫌家里男人太多太烦,她搬进太学暂住,过上了枯燥安静的日子。

彼时,沈知婴已经“嫁”进闻宅。

这事儿运作得挺仔细。前几年沈知婴便以沈如瑛的名头抛头露面,原本的婴娘身份“缠绵病榻日渐衰弱”,再也没有和外人接触。姜晏和闻阙成亲之后,沈家婴娘便挑了个日子发丧了。

及至姜晏升官,兼任太学司业,沈家三房给这不省心的幼子捏了个旁支庶女的身份,送到闻阙家宅。

这下沈知婴就有了两个壳子。在外,他是太学新生,少年郎意气风发;在内,他扮作美妾,夜夜缠着姜晏共寝,说是要侍奉主母。

知晓内情的阿蘅,以及整天丧着脸的不鸣,已经彻底麻木了。

这闻相私宅,真真是床帏混乱,败坏伦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