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的伤,并未令沈遐洲意志昏沉,他赤红着目,像是感不到痛楚一般地染着残酷的幽暗,他脑中仍不断算计着什么。
这样的郎君太过熟悉,如只知杀戮的恶鬼,在星泉照料沈遐洲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郎君都是如此,是王娘子人洛,郎君才像是恢复了些为人的生气。
星泉忽地无比想念王娘子,若是王娘子能此时来看看郎君便好了。
无独有偶,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女郎,披了斗篷,自角门处出了府。
第87章 第87章雪人
夜极清极冷,不知何时下起的雪,落在屋檐,落在树枝,车轮轧过道,留下带污的痕迹,最后在一扇漆黑大门前停下。
女郎从马车中下来,亲自扣响了大门,里头传来一阵门锁响动,吱呀开了一道缝,全身笼在斗篷中的女郎美丽又鬼魅。
开门卫士吃惊不小,却在认出来人后,连忙更敞开门扉。
王静姝毫不迟疑踏入,门也随之在她身后关上。
“他回来了吗?”王静姝开口。
“郎君已归。”为女郎开门的卫士恭敬答了,但语气明显有停顿。
王静姝蹙眉,她料定沈遐洲无论如何今日都会赶回洛京,但她等了半宿,都不见沈遐洲来寻他,实非寻常,如何也再难入睡,便自己寻来。
此刻沈遐洲府中卫士的迟疑,不得不令她担忧。
那卫士自是知郎君对王娘子的重视,或者说,郎君手下的卫士皆知王娘子便是他们的女主人,所以答的也痛快,只郎君负伤,不知该不该主动提及,一想下,默默在前引路。
王静姝也加快步伐,问再多不如亲眼去见。
沈遐洲的院落并不偏,但寂清极了,虽是冬日,可半点不见草木花影,可见沈遐洲平日是如何地清冷,心底又是如何地荒芜。
得无知无觉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一日日面对这样的院落?
王静姝心底蓦地抽痛,忽地察觉,沈遐洲的真实情况,或远没有在她面前时表现的那般正常。
她掀下斗篷兜帽,簌簌雪片抖落间,房门也陡地从里打开,是正欲出门换水的星泉。
星泉吃惊,他先才还想着若是王娘子在就好了,王娘子竟就真的出现了,他端着盥盆,喜形于色,一时没有让开。
王静姝却瞧见了水中漾开的丝丝血痕,开口带涩:“他、受伤了?”
星泉欲泣,郎君何止是伤,那是伤得水都换了好几盆,可他不知该如何同王娘子说,遂点点头,带哭腔似的道:“娘子去瞧瞧我家郎君吧。”
王静姝从他身侧擦过,周身带的寒气在暖融的屋中升腾起些热意,她又缓下脚步,皙白手指在颈下轻扯一下,带有融雪的斗篷落地,这才转入屏风后。
此时床榻间的郎君只着一袭白色单衣,像是睡着了,不止容色是清清淡淡的,呼吸也轻缓,若不是胸膛中的起伏,恍若死人。
王静姝探一下他的额,他的眼睫也倏地动一下,很快又阖上,嘴唇在动。
她凑近去听他在说什么,竟是在唤她“卿卿”。
女郎倏地笑了,笑得静谧美好,为他拉过被在脚踏处坐下,趴在塌旁瞧他,一层单衣几乎挡不住其下裹着的绷带,她根本不敢去探究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她的郎君啊,可真是命途多舛,半大少年时,就因中毒身体不好,现在又总将自己折腾得这般惨。
不管是以前,还是当下,她其实都有许多旁的选择,可怎就偏偏舍不下眼前的郎君呢?
王静姝望着静睡的郎君出了神,烛光落在他的脸上,照得他脸骨秀致,清贵端然,睡姿也板正。
分明是个毛病极多的疯郎君,可这般看着,就是觉得有趣极了,会不受控地想他清朗疏致时的模样,被气得红眼的模样,还有羞涩温柔的模样,就连发疯胁迫时的阴戾也无端地刺激。
再无能如沈遐洲这般给她这么多感觉的郎君了,她抬手虚描沈遐洲的眉眼,肯定,她就是喜爱沈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