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1 / 2)

在这世间至凶至恶的地方,单纯的幼崽实在是过分罕见了,那些凶神恶煞大多都并未包藏祸心,也不过是图个新鲜有趣罢了。

混在其中的石俱宁便是从那时起,发现了虞歌性子里的古怪之处。

这只原型似犬的走兽…从幼年时起,便对菩萨抱有异常的忠贞与执着。

在谛听还小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一种类似于雏鸟情节的依赖与仰仗;而兔缺乌沉,白驹过隙,当年那个被幽冥之境吓得噩梦连连的懵懂幼童,已经在这片刀山火海之上兀自抽条生长,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出落成一个年纪正当的人形少女。

菩萨回到莲池时,她就像小时候一样,微微拢着双肩,把自己缩进菩萨怀里,用清瘦的侧颊去磨蹭饲主温热可靠的胸膛,有时甚至还会化出原型,甩着尾巴绕着对方的足尖一圈圈打转。

而在地藏菩萨离开的时候……

虞歌日复一日地在莲池内跪经念佛,即便在恶道之内,也遵循着晨暮课颂的那一套规矩,她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了无兴趣,对万事万物也毫不关心。

石俱宁路过莲池时,也常常听见这只小兽作梵唱经的声音,那吟唱而出的韵文永远都那么平稳,那么安然,能轻而易举地静慑住每个听者的耳朵,但恶鬼却敏锐的意识到,在谛听这个年纪,这样虔心诚意、全然忘我的皈依绝不是源于看透世事的超脱,而是一种……

异于常人的冷漠。

不管是出于对饲主的依顺,还是因为对尊者的崇敬,这只瑞兽的眼里心里,确实只能盛得下菩萨一个人。

这份天真又执拗的专注,致使她再也无法分神去领略世事,她看不见草木禽鸟,忽略了山川微尘,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除了那些熟读于心却不解其意的佛法以外,她在六界中的全部寄托,便只有她的主人。

而这一切,都是谛听自己心甘情愿所选择的结果。

翻腾喷涌的火海内,不可名状的凶兽混沌以了无边际的身形高高跃出海面,掀起铺天盖地的焦黑火流。

石俱宁侧过头,看着虞歌那不言不笑的神情,心里泛起了一阵说不清缘由的怜惜,她故作轻松地搭上谛听的肩膀,扬手一指远处灰红的天际。

“唉,小书呆子,出来玩玩多好。”她循循善诱道,“虽然才化形百十来年,但你可是天生的瑞兽,注定与山地山河同寿,你又不用求得涅槃永生,皈依有什么可图的呢?”

在岩浆的映衬下,谛听的侧脸显出云蒸霞蔚一般的殷红,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面孔上还隐约残存着幼年时稚嫩惘然的影子,却全都藏进了那温婉而坚定的眉眼之下。

不会得到回应的,劝得再多也不会有回应的,石俱宁暗暗地想。

因为虞歌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就不会对任何人解释,也不奢求任何人理解。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只走兽当真是完美继承了主人的性格,坚毅不动,而隐忍深藏。

虽然在她眼里,谛听的行为又可怜又可爱,但说不定…将来真有哪天,便能靠着这副顽固偏执的性子而成就大道呢。

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翻飞的思绪。

“…不是为了大道,也不是为了涅槃。”

在她愕然的目光下,谛听抬起手,用白嫩的指尖拨弄了几下浮在空中的飞灰,划拉出一朵莲花的轮廓。

“我遇到兰提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地藏菩萨了。”虞歌静静道,“石俱宁,你知道她离我有多远吗?”

那是一道天堑般的鸿沟,如命定的阻碍,在邂逅时便横亘在她与菩萨之间,甚至在更早的时候,还未化形的小谛听缩在莲座之上,听着饲主万年不变的脉搏声,就在朦胧之中意识到了这段距离。

……赶不上的,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当她在诵经唱释的时候,当她在敬香礼佛的时候,当她只能守在莲池里,望着兰提远去的背影的时候。

那种虚脱般的无力感总是模模糊糊地涌上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