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2 / 2)

确实很欣赏虞歌身上的某些特质,但作为领主身边最忠诚可靠的侍卫长,他望着主人那日渐倦怠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诚恳地谏言。

“领主,”他毕恭毕敬道,“元老级血族拥有赋予任何人类初拥的权利,与其在这里等着小领主自己回心转意,其实您大可以再去挑选个人类姑娘,重新”

如水汽般无声而沉凝的压迫感悄然而至,侍卫长当即便被主人凌厉的目光扼住了喉咙,他非常有眼色地跪在了地上,双手为领主奉上了厚重的披风。

梅兰萨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修道院的大门。

这三个月以来,她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漫无边际的虚空里,那虚空既沉重又柔软,几乎要将她活活溺死在其中。

她明明应该无望又悔恨,应该苦痛而不甘,但在这种古怪的虚空中,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产生不了一丝一毫激烈的情绪。

她已经不指望虞歌能回头了。

在意志极度消沉的情况下,自她内心深处最渺小的角落里,甚至生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庆幸

幸好虞歌还需要血,幸好我还能借此机会,再多看这孩子两眼。

领主轻轻推开最里间的木门,看见虞歌依然保持着背对房门的姿势,安静地跪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

她的脊背清瘦孤拔,有着过分流畅的弧度,唯有后腰处骤然凹陷下去,如同弯刀上的一处突兀的豁口。

虞歌还将头发剪短了,乌黑的发梢胡乱搭在脖子上,纯粹的黑与半透明的白相碰撞,产生了一种令人屏息的美感,更衬得那截后颈像是一截笔挺而白生的花-茎。

……仿佛一手就能牢牢紧握似的。

某种在这三个月间习以为常的挣扎感蓦地浮上了梅兰萨的心头,仿佛生来眼盲的人见到了第一线天光,她的神智在那一瞬间被虞歌的一个背影割裂成两半。

其中一半源自于她血族的天性,化作伤黑累累的冷血巨兽,用崩断的指甲不停抠挠着粗粝的砂石,在她的胸膛内发出濒死般凄厉瘆人的哀鸣,咆哮着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面前这个年轻的新生儿彻底摧毁,并据为已有。

而另一半……

则成为了牵制巨兽的一截绳索,那绳索自她贫瘠虚弱的灵魂中诞生,由虞歌的经年苦痛凝结而成,正死死地勒在巨兽的脖颈上,逼迫它仰面倒地,暴露出最脆弱最温暖的腹部,企图分走虞歌轻描淡写似的一个眼神。

这极端剧烈的挣扎感令梅兰萨的头颅内泛起了针刺般细密而连绵不绝的刺痛,她将器皿摆在桌子上,以相同的姿势跪在了虞歌身后。

拜初拥所赐,虞歌身上散发着某种与她非常相近的气息,甫一靠近,似乎有白丁香那种香料气极重的甘甜,但若是仔细辨别,便能嗅出那浸润在对方骨髓中的,深雪般冰冷而凛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