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起身就走,对后头传来的骂声充耳不闻。
屋里只剩周家父女二人。
周香林低着头,不敢去看周父,她从小到大就让他失望过两回,两回都是和李开源有关。
她正忐忑,突然听见“咚”的一声响,像有什么东西撞在桌子上,周香林抬头看过去。
周父趴在桌上,像睡着了一样。
千言万语
周父这场病来势汹汹,似乎已潜伏在他体内良久,终于寻到了一个绝佳时机爆发。
周香林天天在医院待着,眼睛就没干过,周香梅说要跟她轮换,她都不理。
陶菲接到她妈电话,连连骂她姨妈,骂完又叹气。
陶菲小心探问:“外公没事儿吧?”
周香梅没说话,过会儿才闷声道:“他年纪也到了,高血压,心脏也不好,医生说要做好准备。”
李开源到医院露过一面,周香林拿水壶把他头砸开了花,自此他再也没敢露面。
周香梅看着都惊,她以前从来没这么深刻的感受过,周香林和她真是一个妈生的,那发起疯来的劲头儿,真是和自己一模一样!
周母反倒看淡了很多,她对周香林说:“你爸是时候到了,就算没有你这桩事儿,也迟早有这么一天,人老了都会有这么一天。”
周良近来也是一有空就回家,他提议把周父转到F市,“市级医院医疗条件好得多,再看。”
周香林想去,她巴巴地看着周母,周母摇头,“没必要,拖得越久,他越受罪,你们也受罪。”
周父神志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清醒时还能和他们说说话,问问今天什么天气,几点了,要看报纸,周香林就给他念,念一会儿,他就又睡着了,也睡不安稳,嘴里时不时冒出一些语焉不详的句子,一整天就这么似昏昏沉沉,人瘦得非常快,本来有点块儿的一个老头,不多时就成了一根麻杆儿,病号服空空荡荡的套在身上,底下像什么都没有似的。
周母看着终于落了泪,说:“别熬了,还熬什么呀。”
周父最后一刻终于又看出了一点儿以前的样子,神色清明,说要回家躺着,嫌弃医院味道不好闻。
周母做主将人接回了家,抬进了卧室里。
周家孩子都围在床跟前儿,都不敢哭,周香梅轻轻攥着他的手,憋着忍着。
周香林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周父。
周父说:“你们……”尾音化作一口长叹,千言万语,犹恐不及。
周母坐在床沿边儿,对他说:“有什么话你就说,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父的眼珠子缓缓的转了转,像是在找什么。
周母立刻明白了,喊周良过来,又对周父说,“他在呢,他在呢。”
周良上前握住周父的另一只手,那只手的是温热的,跟晾久的水一个温度。
他说:“爸,我在这儿。”
周父他喘着气,他想说话,但他的喉咙已经变了一条深深的隧道,从中鼓噪而出的只有风声。
周良看着他的眼睛。
周父的眼神渐渐涣散,周良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周香林扑上去,终于痛哭起来。
葬礼时陶菲一直有点儿状况外,不知是懵还是怕,好像才刚给周父过完生日,现在居然就在办葬礼。
周香梅又哭又喊,周香林却只是默默的流眼泪,周良站在最前头,每个人进来先和他还说两句话,再郑重的握一握手。
李开源来时,周香梅想过去赶他,周良拦住了,周香林却一眼都不看他,像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人。
李开源磕了头就走了,周父的死他到底心虚。
葬礼办得风风光光,都说周父这辈子值了,生前死后都没受罪。
周香林已经搬去了老宅和周母做伴儿,李妙也跟着来了。周香林还是没有说要和李开源离婚,但已表态绝不会和他再过下去。周香梅同意,“就这么耗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