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甄妃见状,熟稔地点燃了无上香,白?雾袅袅晕散。
李恪行奔波大半日?,亦是骨痛神疲,扶着周及的手起身行礼道:“请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深吸一口气,坐在椅中?缓了半晌,挥挥手道:“左相和周卿为?国操劳,奔波辛苦,今夜就在玉泉宫歇一晚吧,赐宿听雨楼。”
李恪行谢了恩,扶着周及的手出了殿门,跟着提灯的内侍穿廊朝听雨楼行去。
“挽澜。”
“学生在。”
“你说实?话,北乌人勾结乱党的消息,究竟是谁给你的?”
李恪行走得很?慢,压低声?音,“你今日?去过蓬莱殿,只可能是她,对否?”
周及默然。
李恪行倒也不逼他承认,只道:“她身在囹圄,却能知晓朝臣都看不透的机密,叫圣上如何不忌惮哪。”
“殿下的敏性,不输男子。”
“可她毕竟不是男子,朝堂问审,已是她的大运。”
李恪行轻叹,“挽澜,听老夫一句劝,你与她非同道之人,当止步于此。”
山风拂过,硕大的云翳遮挡了月光,夜稠如墨。
畿县外,渡口边停着几艘运送木料的船只,宛若亡魂耸立,死气沉沉。
一行流民打扮的汉子趁着夜色从四方汇聚于此,越来越多,仔细看来,其褴褛的破布衣裳下各个精壮无比,步履沉稳,显然都是行伍出身的练家子。
“计划有?变,今夜行动。吾等大业将成,在此一举!”
领头的汉子发话,随即几人跃上甲板,一把掀开盖着木料的油布,抽出隐藏在空心木料中?的刀刃。
另一队识水性者则潜入水底,拖出藏匿船底的一个个硕大油布包,层层拆开,里头却是成捆的良弓和箭矢。
暗夜中?没有?人语声?,唯有?兵器折射的森森寒光。
与此同时,鹞鹰掠过天际。
鹤归阁,蔡田取下情报,一刻也不敢耽搁,快步送去净室。
正?值月初,屏风后,水汽混合着药香弥漫,蔡田刚道了声?“王爷”,就见浴桶中?伸出苍白?修长的一只手,水珠顺着冷玉般的手掌滴落,淅淅沥沥,夹杂着一缕不正?常的暗红血色,化开在起伏的水波中?。
蔡田悚然一惊,王爷毒发一次比一次严重了,连孙医仙的药也难以完全压制。
他不敢直视,将那方纸笺交到那只温凉潮湿的手中?。
他们等这一日?,等了八年。
不知皇帝亲眼见到自己所惧之人毁了他、所信之人背叛他,品尝到雁落关十万将士的孤立无援的悲痛时,会是何等令人快意的神情。
正?想着,闻人蔺将纸笺浸入凉透的药浴中?,起身抓起屏风上的衣物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