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涅主教。”阿尔伯特指了指门里,“你们应该进去,握住他们的手,说出你的名字,让他们相信自己会幸福和光荣地走,说不定会有一两件奇迹呢。”
“我制造不了奇迹。你也制造不了,阿尔伯特。”卡尔洛夫平静地说,“因为你害怕它。”
阿尔伯特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摸了摸苍白的前额。“当第一个人死在我面前,我很害怕,这是真的。这毕竟是瘟疫啊。谁都不免担心它是不是神意,不是吗?”他盯着卡尔洛夫的眼睛,艰难地笑了笑。“可是后来,我再也不怕了。它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至少,我将可以说我是死在上帝的手里,而不是人的手里。”
他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输掉战争了。兰德克暗暗地想。
落在永生神的手里,是可怕的卡尔洛夫喃喃着说你疯了,阿尔伯特。
“我很清醒。”他缓慢地摇摇头,“我已经决定了……”
他说着,突然瞪起眼睛,自己中断了。他们狐疑地回头一望,五六个裹着黑衣的身影,正在阴影里打量着他们,像在死尸上空集结盘旋的秃鹫。“这是那个骗子阿尔伯特,”有一个人嘶嘶地说。他们并没认出其他人。当他们靠近时,从身上飘来阵阵脓血的恶臭。“就是你们……”阿尔伯特脱口而出。
“别碰他们!!”莉狄亚大叫一声,“兰德克!”
阿尔伯特感到眼前一阵缭乱,眨眼之间,几乎就要碰到他的黑衣人便躺在地上发出死前的呻吟。莉狄亚和兰德克握着剑,对着剩下的两个人。
“干这种事,你们就不怕自己死掉么?”兰德克喘着粗气喊道。
“你们懂什么?”那两个人泰然自若地回答,甚至面带微笑,“我们只是代为执行天意罢了,是这个人在撒谎,连带着城市也受诅咒。法维拉这个名字岂是他能玷污的?”他们指了指阿尔伯特,但令他们吃惊的是,另一个人影挡在了他前面。他揭开披风的兜帽,火光清楚地勾勒出他的侧脸。
“回家去吧。”他淡淡地说,“你们等的人不会来了。他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很不体面。”
他们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这个人的脸似曾相识,但显然在他们的预期之外。
他冷漠地,一字一顿地说着:“他什么也不是,他没有信仰,没有责任感,没有勇气。论起撒谎,他比谁都熟练。阿尔伯特没说错,法维拉已经死了。是我杀死的。这样你们还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吗?”
“够了,亚瑟。”莱涅低声说,“他们不会听的。”
那两个人摇着头,魂不守舍地喃喃着,他过了好久才明白他们在说:“不对,不对,你也在撒谎……”
一时间,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
“别轻蔑他们,亚瑟。”莱涅凑近卡尔洛夫的耳边,慢慢地说,“要知道,不久之前,你的脸上也是同样的神情信仰破碎的恐慌。”
他没有转头看他,仅仅是长久地望着远处。“这个念头再也吓不着我了。”他说,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害怕的平静。
某种拖长的尖啸声倏地打破了深夜的死寂,在上空轰鸣不止。他们抬起头往上看,眼前的大房子似乎在向他们走来,每个窗户的火光越来越亮,几乎连成了一片,仿佛要触到地面,把他们裹进去。直到焦黑的浓烟覆盖了火光,他们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片刻间,整条街道便浓烟弥漫。
“亚瑟!”莉狄亚挥舞着剑大叫,浓烟熏呛着她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四周是群鸦般的黑影,她的声音淹没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呼喊中:
“都是因为他!找到他!绞死他!……”
最终,倾颓崩塌的巨响盖住了一切。
***
缭绕着城市的雾气被熹微的晨光浸染,微微泛着粉红。很快就会天亮,一定会有一些人睁开眼睛,庆幸自己多苟延残喘了一天;也有一些人不那么幸运,再也没能睁开眼睛,就在床上变冷、被扔进运尸车、被抛进深坑,再撒上一层石灰。不同的是某些角落还冒着黑烟,顺着晨风盘旋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