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资历的臣子,明白皇帝所言无误。
大周立国已久,世家大族的人数一朝比一朝多,而这些人占据了全天下最顶级的资源,又有很大的概率获得官职,也就导致了朝堂官员的上限固然很高,但下限也超乎想象的低,在加上当前的社会风气,以玄阳子如今的受追捧程度,倘若是大理寺负责拿人的话,此人极很可能事前收到风声,悄悄溜走,而对于地方上的豪强大族来说,藏匿罪犯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倘若真的因此被玄阳子走脱,等于是踩着皇帝,让赵矩自己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如此一来,派不惜己身的禁军以雷霆之势过去拿人,居然成了最合适的方法。
大理寺卿陶素此时也在前殿内,他本来一直老老实实地装背景板,但因为所管辖的机构比较关键,话里话外总是被扫到,只得站出来,跟着摘冠俯首请罪。
温晏然靠在椅背上,笑:“陶卿起身罢,是朕威德不如人,与卿家无干。”
陶素感觉自己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皇帝叫他起身,他实在不敢不起身,但皇帝自言“威德不如人”,又难免让他觉得站在此地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
作为一个个人品行非常符合时代标准的朝臣,宋侍中心中恐惧之意不如陶素等人浓郁,但震动之感却同样明显,他本来一直默默思忖,此刻忽然开口道:“臣明白了!”转过身,看向其他大臣,“若是朝中官员人人都能谨守法度,天子还如此行事,是天子的过错,如今朝中官吏多有为小人所惑者,天子不得已使禁军越矩行事,那是大臣的疏失!”
作为一个道德之士,他的话语极有力道,连袁言时听了之后都不能继续安坐,不得不站起来,向天子俯身,准备谢罪。
对着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温晏然语气转为柔和:“太傅不必如此,冰冻三尺,又岂是一日之寒?”接着道,“改元在即,还请太傅为朕明训百官,以为后来者戒。”
袁言时心中微惊。
天子的话,等于是在要求他帮着弹压朝臣因为先帝本人拉仇恨能力过于强悍的缘故,袁言时虽然是重臣,却一向没怎么结仇,反倒与人为善的多。
然而随着新领导的上任,袁言时已经无法把往日的工作习惯继续维持下去,从温晏然登基后的种种行事作风看,小皇帝性情多有锋锐之处,但却并不显得莽撞,又有鉴贤识德之能,绝非可以轻易操控之辈。
众位重臣都在殿中眼睁睁看着,袁言时只得应声称是。
正常情况下,今天的事情要么皇帝本人背锅,要么禁军替她背锅,但温晏然却硬生生开辟出了第三条路线朝臣们把黑锅背在了自己头上,而且还心甘情愿。
就在此刻,斜狱那边又派了内官过来,呈上了数份更详细的口供。
温晏然笑:“众卿都坐下罢,且跟朕一块看看,那玄阳上师是什么来路。”
她随手拿起供纸,没人留意到,本来一派悠然自若的天子,在看见纸上某行字时,目光产生了一瞬间的凝滞。
第二十五章
殿中的朝臣们都在认真阅读刚刚呈上来的供状。
供状上历数了玄阳子往昔的恶行, 这位声名显赫,被许多人视为神仙的“高人”有着非常不堪的真面目,兼具豪强与盗贼两者的劣处, 谋财害命,夺人产业等等,不一而足。
除此之外,上头还写明了玄阳子欺瞒世人的手法, 他并不会什么点石成金的法术,用来糊弄人的所谓金子,其实都只是黄铜,只是赵矩手法巧妙, 在旁人检查之前, 悄悄将黄铜换做了大小相似的黄金,借此瞒天过海。至于跟神仙说话, 只是用了些发声技巧而已, 旁人进不到屋子里来, 只听声音, 就以为里面当真有神仙降临。
在供状的最后, 还额外点出, 玄阳子其实不叫赵矩,跟徐州赵氏也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他本名叫做田东阳, 是个混迹于市井中的小民。
温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