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清郡守现在萎靡不振的样子后,侯校书不用上官提醒,先喂对方喝了一些温热的蜜水,然后才将人搀到官衙前,并当众除去帽子。

在大周,免冠算是请罪时的一个经典姿态。

宋南楼一条腿踩在官衙前的石桩上,看起来比燕小楼更像出身禁军的将官,他对闻声而来的本地人慨然历数郡中灾情,又斥责郡长史进入建平后种种无礼举动,末了给出了总结:“郡中情状若此,无论有何内情,都是郡守的过错。”然后不由分说,一把拎起皋宜郡守的发尾,挥刀割断,并将断发拎起来示众,朗声,“只是天子宽宏,且足下履任以来,多有安民之举,如今暂且容你割发代首,以观后效!”

郡吏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末了于平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想找信使去襄青那边传讯,但刚刚准备行动,又不得不在身披盔甲手持利刃的禁军前猝然停步。

第三十四章

宋南楼按照信件中的吩咐处置完皋宜的事情后, 写信给师诸和感慨了一下天子的先见之明。

对方猜到泉陵侯不会留两郡郡守性命,也猜到泉陵侯打算拿这两人的死做一些文章,并进行了一些有针对性的布置。

而且对于遵命而行的宋南楼来说, 完成天子的命令不会带给他任何道德上的压力,毕竟他在进城后, 也确确实实把人给拎出当众明正典刑,并不算虚言。

其实于平之前的判断是有道理的, 这是一个比较看重个人信用的时代, 再加上宋南楼出身世家, 要是为了进城就出言哄骗一个郡吏, 即使最后达到了自己目的,也会遭人耻笑,这也是温晏然在信中要求他当众斥责郡守,并割其发以代首的缘故。

既考虑了敌人的想法, 也考虑了自己人的立场。

宋南楼还在信中赞美, 说他本来也不敢相信天子今年不过十三,但仔细想想, 历来世家大族中的子女中,总角之龄便多有以聪慧扬名者,当今天子又为何不能是这样的人呢?只是因为陛下长年困于深宫, 这才声名不显。

师诸和在心中感慨,宋南楼并非会虚词谄上之人,会这么说, 自然是的的确确地心服口服,当今天子能察情若此, 恐怕自己这位友人, 是一心要为之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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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宜郡这边当然也有一定的武装力量, 但不管是个体的战斗力还是首领的指挥能力,都要远逊于装备精良的禁军,一开始还有些人想要组织城卒反抗,等禁军卫士将他们的首领斩于马下后,就迅速选择了服从。

当地的一些老成的郡吏们对此感到格外不解,他们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跟人针锋相对一把,直到知晓负责带领禁军的是一位只会读书下棋的世家公子,并且这个队伍中又被加塞了内官眷属,才下定了决心,毕竟从对手的人员配置上看,完全就是一个废物加一个拖后腿的,他们就算单兵素质不如禁军,但论起地利人和,还是很有得胜的机会。

分析很有道理,但等两边交手的时候,郡吏们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意识到一件连当今天子都还没完全发觉的事情跟家世无关,宋南楼完全是靠自己凶猛的性格以及强悍的实力被点为的骑都尉。

来自建平的禁军以最快速度的控制住了整座城池,此刻还在城中的吏员大都被扣在原地,关押待审,宋南楼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又找了大夫来为皋宜郡守诊治。

他们这一群人中不止有武将,也有文官,包括郡长史以及不少郡中属员,为了保证能支撑起一个城市的正常运转,卢沅光特地选了自己的十分看好的年轻官吏过来,其中就包括户部小官韩拾荆。

同样不善骑马,且脸色比之前的侯校书还难看的韩·文官·拾荆颤巍巍地拱了拱手,有气无力道:“骑都尉勿虑,来前陛下已经吩咐过下官该如何行事,卢侍郎也多有提点。”

宋南楼好奇:“不知陛下有何计划?”又本着当朝官员的机敏立刻补充了一句,“倘若不方便的话,便当宋某不曾问过。”

韩拾荆:“倒没什么不便的,反正迟早也得要骑都尉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