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丘将做好的菜肴端上饭桌,他对着桌边的人说:“你们慢慢吃,我先下班了。”说完,他揭开了自己的围裙,招呼着女儿和女婿,“走吧走吧,我们回去吧。 ”
老丘走后,福照山庄里安静许多。大家都没怎么说话,也没人动桌上的那些菜。福照山庄的住客经过餐厅几回,来来往往的,桌上的那几盘菜却一点没动过。
傍晚的时候,赵继庭问要不要把那些菜热一热来吃,乔翘听了他的话就开始动作,冷掉的菜重新散发热气,他们围在桌边沉默地开始吃饭。
老丘这几道菜也没做好,有的太过咸,有的没炒熟,有的炒得太烂,但饭桌上没人抱怨,他们挑拣着能吃的部分,将碗里的米饭都吃完了。
虽然早就猜想过老丘生病了,但真当事实就像他们猜测的那样赤裸裸地显露在眼前,当老丘说不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体会到了一阵无边的无措。
他们没提起这件事,吃晚饭后就去各做各的事了。
但睡前,赵既晴还是忍不住去找了赵继庭询问之后该怎么办。
赵继庭当时正在工作,电脑屏幕还没亮着,蓝色的莹光映在他的眼镜镜片上。
他坐在书桌前,听见赵既晴走进来的声音,他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抬眼看向她,顿了一会儿才像是从工作中抽身,他皱了一下眉头,又问了她一遍,“你说什么?”
他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赵既晴。
赵既晴走进来,来到他对面,问:“老丘……应该怎么办?”
赵继庭眼镜后的眼镜眨了两下,“看看他家里人怎么说吧,如果不愿意让他来的话,就让他休息。”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吗?”赵既晴低声问。
赵继庭说:“我已经找好了明天来厨房顶班的厨师,去镇上的海鲜馆借的人,但是不是长久的,这几天还要让乔翘找个新的厨子。”
空气安静了几秒后,赵既晴继续说:“其实我们早该意识到他生病了。”她的音调低下来,话里藏着被压抑的颤抖。
“嗯,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无法避免的。”赵继庭说。看到女孩儿难过的表情,赵继庭终于意识到什么,他问赵既晴:“你是……愧疚吗?”
赵既晴的睫毛颤了颤。女孩儿柔软多情的特性让她在这件事上感到内疚。
赵继庭能理解,甚至觉得这样的她可怜可爱。
他看着她像是发红的眼睛,语气也变得柔软,“没事的。和你没关系的,人老了就会生病,就算我们意识到了,也没办法帮助他什么。”
赵既晴微微点头,然后就顺势垂下眼眸,没再看他。
在赵继庭的记忆中,赵既晴想要掉眼泪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低着头不让人看到她的脸,然后眼泪就会像珍珠一样源源不断地坠下,哄也没用,只能等她哭完才能消停。
小时候的他总是尝试着去伸手接住,等待手掌心里积起一汪小水池,然后他会将手心捧到赵既晴眼前,让她看自己哭出来的小池。
但如今她长大了,有了忍住哭的能力,眼泪并没有像珍珠一样滚下来,她只是用发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他也长大了,不能拿手心接住她的泪。
他想要伸手去碰她的眼睛,想象着那里的触感是不是柔软又发热的,但还是没这么做,他只是揉了揉她的头顶,“和你没关系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赵既晴低着头说好。
*
第二天,天气很好,赵既晴在院子里浇花的时候,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她回头看,是老丘。
他又来上班了。他和她如常地打招呼,笑着夸赞她很勤快,雷打不动地早起浇花,不像她的小叔叔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赵既晴呆愣地看着他,等到他走到她面前,她才说:“老丘你没事吧?”
老丘脸上表情一僵,随即又立刻笑开,“能有什么事?我去做饭了。”
赵既晴没说话,目送着老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