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分,沈静姝遂摇了摇头,“不是想家。”
她执过李衿的手,在她掌心划了几笔。
一个旦字,李衿立刻心领神会。
“莫担心,我自有处理,况且……”
她顿了顿,凑近沈静姝的耳朵,“还有些小蛇要引一引才出来。”
以沈静姝的聪慧,从张姚二人的奏折里也能猜出几分幕后搞鬼之人,不过她没有再问。
李衿也未多说,她怜爱地摸摸沈静姝的脸,“今日得空,我带卿卿去白马寺走走吧。”
白马寺,洛阳第一大佛寺,始建于汉,几遭战火,但因为武皇酷爱佛教,在武周时命人多番修缮,现在俨然是一大圣迹。
只是沈静姝有些奇怪,且不说李衿突然要带自己去佛寺,就算要去,与白马寺不相上下的宣风坊大安国寺不是更近么,何必舍近求远。
不过沈静姝也没反对,起来更衣用膳,就和李衿一道坐着轻便的马车前往。
李衿大概打定主意微服出外,身边的只有韩七和老九两个得意干将。
一袭白袍,墨发垂肩,她又换回思不归的那身装束,脸罩半边面具。
沈静姝女扮男装,做一清秀小郎君的打扮,车上她一直看着李衿,瞧她那带着几分凌厉感的下巴弧线,纳闷当时怎么就没认出来思不归的真实身份。
晚上闹过别扭,这一路上李衿果然老实许多,不乱揩油了,正正经经跟沈静姝讨论了些高妙的佛理。
她们出发甚早,车夫技艺高超,赶在日头高挂前到了白马寺,在寺外一处地方停下。
李衿扶沈静姝下来,沈静姝站在车前举目望去,但见山门巍峨,一门三洞,隐约可见山门后的左右两侧立着两块断文碑,碑文乃是一代大家褚遂良和虞世南分别而作。
山门之内方寸广阔,其后正中一座天王殿气势雄浑,镇压四方,东西两侧各一座钟鼓楼,宽檐斗拱,灰瓦红柱。
隐隐传来雄厚的钟声,一轮旭日冲散层层雾霭,正悬于天王殿上方,光芒万丈。
朝光万丈,宛如佛光金灿,壮观如斯,不少慕名早到的旅人纷纷驻足,一齐观望这盛大的壮景。
有云游的僧客合掌胸前,默念阿弥陀佛,沈静姝出神间好像听见李衿说了一句什么,可等她回神一看,发现身边已空无一人。
衿儿去哪里了?
沈静姝抬目四顾,正欲找人呢,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角。
她低头一看,竟是个年岁甚小的乞儿。
“娘子,有人在前面东边断文碑处等你。”
小乞儿只是传个话,说完就一溜烟跑了,沈静姝呆了片刻,暗道李衿花样甚多。
她以为有是给她的什么惊喜,等沈静姝走进山门,到达东边的断文碑前时,看见得却不是李衿。
一个青衣的瘦削男子,两鬓斑白,双目略浮肿,神情十分疲惫。
男子眼熟,沈静姝看了他一会儿,不由吃惊:“谢……鼎?”
记忆好像在一瞬间穿梭回去,沈静姝突然像是跪在谢家宗祠外头,身边紧挨着她瑟瑟发抖的,是刚满十岁的弟弟沈既明。
祠堂前站着数人,最前一个是族长谢守云,旁边是沈静姝理应叫做外祖父的谢鼎,以及她的叔伯们。
所有人脸上都罩着阴云,沈静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倔强地挺直脊背,受着家法。
谢氏族长谢守云,脸色肃铁,手持家法鞭,站在谢宓的面前,不加留情地抽打她。
“我谢氏一门何时有过你这等不知廉耻之女,真是丢尽我陈郡谢氏的颜面!”
家法鞭落在肩头,疼得火辣钻心,谢宓却一动不动,咬牙受住。
“逆女!”
谢守云打得累了,稍喘一口气,又指着谢宓骂道:“身为我谢氏嫡女,不知廉耻,罔顾礼法及父母媒妁,私自出逃委身于他人,你怎还有脸面回来?”
鞭子又抽了下来,谢宓咬紧牙关,迎上谢守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