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舟的同桌季童童嘴角一瞥,满脸都写着不高兴。蒋舟偏头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季童童,又看看班主任。
他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懂事地说:“好的。”
司徒允背着包在他旁边坐下,从包里拿出包着牛皮纸的课本,书皮上科目的名字工整大气,一看就是父母所写。蒋舟看了眼自己用了四年的泛黄塑料书皮,悄悄把书本向左移了一点点,避免玷污他的精装本。班主任开始上语文课,蒋舟挺直了背,昂头努力去看黑板上的字。他从小就有点营养不良,个子矮了一点,坐后面很难看清黑板。
蒋舟感觉到司徒允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只是他想好好上课,不想让一个插班生影响学习。写课堂作业的时候,司徒允用胳膊肘戳他,带着毫不遮掩的恶意说:“那个女孩在哭。”
蒋舟往左前方扫了一眼,季童童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过于宽大的灰色毛衣包住她的上身,看起来像只圆滚滚的皮球。
蒋舟装作没看见,低头继续写自己的作业,课堂作业写完又拿出辅导习题来写。
“你很有意思。”下课铃响起时司徒允对他微笑,“我们交个朋友吧?”
“好。”蒋舟匆匆回答了一句,站起来组织同学们到门口排队站好。
大课间跑操开始了。
蒋舟气喘吁吁地带队跑出操场,喊了一嗓子解散,扶着行道树大口喘气。他身体不好,瘦得跟麻秆似的,但是成绩好,为人又严格自律,从不借着班长职权以检查卫生的名义偷懒。因此班里的同学大多都很照顾他,即使他是班上众多小女孩心中的结婚对象。有个子高挑的男生帮他把班旗扛回去,让蒋舟可以自己慢慢挪回教室。
然而他刚挪到教学楼,一只脚将将迈上楼梯,就看见季童童狂奔下楼,对他大喊:“蒋舟!你的铅笔盒被人砸了!”
蒋舟一惊,扶着楼梯爬上四楼,看见他的铅笔盒凹陷下去一大块。所有的铅笔都被折断了,橡皮也被掰成两段,脏兮兮地像在地上滚了八十多圈。司徒允被一众男生围在墙角,每个人脸上都是咬牙切齿。
蒋舟拨开人群挤进去,司徒允俊秀的脸上已经肿了一块,不知道哪个气冲云天的豪侠先行打抱不平。蒋舟俯视着他,颤声问道:“你干的?”
司徒允嘴角一咧,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
群情激昂。蒋舟站在挥舞着拳头的男生之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他艰难地把这帮又高又壮的男生往回推:“算了算了。“
上课铃响了。蒋舟拖着疲惫的小腿走回座位上,从折断的铅笔里挑了一只还能用的,用小刀将笔头刮尖。过了许久,两颗泪珠滴落在没有打开的塑料书皮上,发出啪嗒的脆响。司徒允也坐了回去,充满恶意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徘徊。
蒋舟吸吸鼻子,立刻有邻桌的小姑娘给他递上纸巾。蒋舟低声道了谢,把眼泪擦干,挺直腰板上课。
傍晚放学的时候,蒋舟和轮值的女同学换了班,留班打扫卫生。有人打了小报告,司徒允被班主任喊过去谈话。等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蒋舟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旁边搁着他豪华顶配的铅笔袋。
司徒允所有的铅笔都是高档自动铅笔,只有县城里唯一的购物城有卖,宰客价二十四块钱一支。蒋舟把它们全部拆开,踩断了中间的塑料管。然后他坦坦荡荡地坐在那里,平视司徒允。
夕阳的余晖照进玻璃窗,折射出炫目的光晕。破旧不堪的教室里,男孩洗得发白的绿色校服和脸上的坚毅神情,突兀地刻在他的瞳仁里。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司徒允忽然垂下眼,低低地笑起来。
然后他抬起头,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表的愉悦:“我道歉。对不起。“
蒋舟低头把收拾好的书包一背,转头出了教室。
路过司徒允的时候,他轻声说:“没关系。“
蒋舟醒了。
坚硬的木板床硌得他脊背发痛,无论多长时间过去,他还是睡不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