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恨不得不要我这个师傅才是!”
说完,韩先生狠狠地出喘了几口气,望着跪在脚下的弟子,头一回生出暴怒的情绪。
他的话太狠了点,但每字每句,又都说在点上,江瑾不得不认。
唯有最后一句:“师尊明鉴,弟子没有对您不敬,弟子有罪,甘愿认罚。”
江瑾直起上半身,仰头望着韩先生,目光决然,尊敬依旧,但决定不改。
是了,韩先生其实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不然他又何必费尽心机找来以前的心腹,百般艰难地给江瑾谋来郡守之位。
还不就是防止这天,一个郡守总归要比小小县令说得上话。
长久的对视后,韩先生先一个败下阵来,连连后退几步,随着一声长叹,那一直笔挺的腰竟弯了下来。
只一瞬间,韩先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老了数十岁。
江瑾的眼眶“唰”得红透了。
“决定了,不改?”“是,先生。”
“就一定要去京城,不得目的不罢休?”“是,先生。”
“老夫怎么劝你都没有用是吗?”对不起,先生。
三问三答,终局已定。
韩先生放弃了他的坚守,颓然地摆了摆头:“那你就去吧。”
听话的小弟子终于羽翼丰满,不出所料地想要腾空翱翔。
尤其是望进江瑾明显不一样了的眼睛中,那里面掺杂了太多韩先生不懂的沧桑。
并不是看不出来,只是韩先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能让江瑾一夜之间变化如此之大。
或许放手让人走出去,未必是个不好的选择。
韩先生抬手将手掌放在江瑾肩膀上,轻拍两下,嘱托道:“出了事,别忘记你背后还有老夫撑着呢!”
“即便是有朝一日虞玄负了你,咱也不用怕他镇南府,老夫在朝多年,便是隐退了,该有的人脉还是有几分的,不比他镇南府差!”
说完,韩先生收回放下去的手掌,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片刻转身走回学堂里。
望着韩先生颤颤巍巍地走进学堂的背影,里面又遥遥传出一句:“走吧,老夫留不住你了。”
哪怕韩先生对江瑾的选择一百个不理解不支持,可到底还是给出最大的支持。
不管是人力物力财力,还是单纯心理上的谅解,只有一点江瑾才是他最亲厚的弟子。
江瑾双唇紧抿,藏在袖口下的双手攥得紧紧的,指尖全然戳进肉里。
而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半晌后看不见韩先生的身影,这才朗声喊道:“弟子江瑾,拜别恩师。”
“一愿先生身体康泰,二愿先生心想事成,三愿先生......大仇终得报。”再是三叩首。
可是在这一次的叩头之后,江瑾再不停留,起身一甩衣摆,转过身形匆匆离去。 虞玄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学堂门口,迟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跟上江瑾,一路追回去。
五天后,一架马车越过西山,缓缓向着京城所在的方向驶去。
虞大虞二一前一后护卫在马车附近,前面驾车的车夫甩着马鞭,根本不在意车上拉得是哪位贵人。
他们镖局走南闯北次数多了,多少金银之宝都从未有过损伤,便是送几个人去京城,想来也不成问题。
车架后面,打开车帘才发现,外面不起眼的木马车之内,竟是别有一番洞天。
简洁却宽敞的车厢里,正中央的地方放着一个方桌,放桌上小食甜点蔬果样样不少,各色香气交织混杂在一起,欲显诱人。
然而就是这满车厢飘香的气味,也很难吸引到江瑾去注意。
他侧躺在一边,头底枕着虞玄的大腿,又盖着一层薄毯,似乎很是舒适。
可是虞玄根本就不敢放松片刻,望向江瑾的目光中难掩担忧。
这先是眼睁睁看着黑猫身死道消,最后连一点的尸骨残害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