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重看一遍他最痛苦的往事。
……
陈垣小的时候,就能感到自己心里有一股很强的恶念。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凭什么自己只能寒窗苦读,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却生下来就什么都有。
在他们那样的穷地方,许多村民能保证自己饿不死就已经很厉害了,有的夫妻没能力养育孩子,生下来就把孩子扔进了山里山里一年四季都有狼虎之类的野兽出没。
生身父母抛弃了陈垣,但山林没有收走他的性命。他靠着野草、野果和溪水之类的食物长大,找葛和麻给自己勉强做衣服。稍大一些,靠着天生的狠劲,他在村子里做些替人追债、打苦工的活计赚钱。他十二三岁的时候,整个村子里同龄的孩子都在学堂里念书,只有他还在街上逛。
那时的他皮肤黝黑,一双手上都是常年干活留下的疤痕和茧子,整日衣衫破烂,住在村子边缘一个自己搭的木屋里。
在那个人人贫苦的年代,没人想接近这样一个人,除了那位冥顽不灵的穷教书先生。
他对此只是感到不屑。那人来了才几个月,只是撞见几次自己干活时受伤挺重的场景,就莫名其妙缠上了他。不仅自顾自送药膏,还锲而不舍地来请他去上学,说什么不要学费。
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没来由的好意。他也不关心这个人有什么目的。他只希望生活能清静点。毕竟他现在还在琢磨怎么加入帮派。他们这个地界由于远离皇城,地方又穷,衙门人手少,衙门只作为行政区划的单位,不怎么管事,各个帮派分了地盘,代行衙门的职责保一方平安,同时也定期收农田、店铺的地租
直到有一天,他凭着狠劲从一对开店的夫妻那里硬是拿回了债主的五百文。那个男店主用木棒给他脑袋狠狠来了两下,他在店里还能努力保持清醒,走到无人的郊外时,才双腿一软,向后倒了下去。
在快要昏迷的时候,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那个穷书生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身边。闭上眼,他感到有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随后,雨点纷纷落下,仿佛要洗干净这污秽的尘世。在完全黑暗下去的世界里,他只听到那个人焦急的声音:“陈垣”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厌恶。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见的是一方盖着茅草的屋顶。他先是意识到这次没有在草地里醒来,才想到自己或许是在那个穷书生的家里。
但这怎么可能他再怎么好心,也不会把一个陌生人带进家里吧。
他冷冷地想着。但身下床铺柔软的触感让他无法再坚定这种想法。
头上的伤口冰冰凉凉的,似乎被什么草药敷上了。其实他自己也会给自己敷点野草他不通药理,权当是止血。但这次的草药似乎来自他从未踏足的医馆,让他伤口的疼痛轻了很多。
他扶着额头上的绷带起身,看见一个人影失落地坐着。
他还记得昏迷前脸上的那一滴水那种东西,难道会是他的眼泪吗?
“你醒了!”听见身后的动静,那人转身,神色稍许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