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泽虽认出了天子,却不敢张扬出去,只是恭谨地对他抱手施了一礼:“见过老爷。”

说完,他有些犹豫地看向藏在陛下身后的女子,心中不确定这是宫中哪位得宠的娘娘,竟能让陛下带着微服出宫游玩。

姜映晚躲在陛下身后,察觉到了他探寻的目光,抓着陛下衣裳的手不由一紧。

难道他并未认出自己?

她忽然松了一口气,庆幸出门前陛下让她戴上了帷帽。

这时,她感觉陛下动了一步,将她遮挡地更严实了一些,完全阻隔了叶景泽的视线。

天子脸色隐隐不悦,锐利的目光剜在了叶景泽的身上:“叶卿可有事禀告?”

这小子,眼睛往哪儿看呢?

姜映晚便看到前世在她面前一向高高在上的靖远侯世子,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脸色发白地低下了头,不敢再有半分动作:“是臣打扰到老爷了。”

她心中忽然一阵解气,叫他前世总是瞧不起她,对她恶语相向。

天子不欲让人破坏了自己同二女儿游玩的好心情,淡淡道:“既然无事,就退下吧。”

“是。”等天子移开目光,叶景泽才觉得自己浑身压力一轻,这短短的一瞬,他竟然已经浑身被冷汗湿透。

即便是从前在宫中面见陛下时,他也从未感受过如此压力,陛下果真是喜怒无常。

他正欲离去,却在转身之际听见陛下轻声对身旁的女子进行安抚,语气竟是无法形容的温和。

“晚晚,接下来还想买些什么?”

那女子声音柔软,极其自然地向陛下撒着娇:“太阳好大,我的糖画都要化掉了,我们回马车里好不好?”

“娇气。”陛下的声音中带着明显不过的笑意,并未拒绝。

叶景泽听得震惊不已,这还是那个威严冷漠的陛下吗?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陛下如此温柔以待。

然而他却不敢再回头窥伺,只能加快了脚步离开。

待叶景泽走后,姜映晚便立马拉着陛下回到了马车里。

谁知道映晗在不在附近,她与靖远侯世子只见过寥寥几面,他认不出她听不出她的声音也实属正常。可她跟映晗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再熟悉不过,即便她带着帷帽,也绝对瞒不过映晗的眼睛。

她不想与映晗相认,更不想让陛下见到映晗。

在浮现出这个想法的一刹那,她的身体忽然一颤,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她在想什么?明明映晗才是真正的公主,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她本就是无意侵占了映晗的身份,如今尝到陛下的宠爱却又不舍得放手了。

陛下心心念念的女儿或许就在不远处。

她急忙掀开帷帘从车窗探出头去寻找,然而靖远侯世子早已消失在了人山人海里,不见半分身影。

姜映晚目光怔怔地望着人潮,直到一个温暖的手掌落在她的头上,才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晚晚,你在看什么?”天子语气温和,眼眸却十分深沉,带着一丝质问。

姜映晚心中发虚,不敢在此时对上他的眼睛,慌张地垂下眼帘道:“儿臣只是想透透气。”

“是么?”天子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目光晦涩意味不明,“父皇还以为你在看靖远侯世子。”

被戳破心事,姜映晚下意识抬起了眼,正撞上那一双浓墨似的眼眸中。

天子眼中清晰地映出她心虚慌乱的模样,似乎验定了他心中的某种猜测。

他眼中掠过一丝冷意,手掌却温柔无比地轻抚着女儿的脑袋,低声问道:“晚晚可是看中了靖远侯世子,想招他做驸马了?”

虽然陛下声音动作皆温和无比,姜映晚却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像是有一条黏腻的蛇从她的背上滑过,冰冷的鳞片激得她不住发抖。

她下意识摇起头:“儿臣……儿臣没有……”

天子微微一笑:“父皇都忘了,晚晚已经十六岁了,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