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烛探头一看，不明所以，便在一旁揣测道：“正义、公义、忠义、道义……”

凌云目如寒星，正气凌然的回道：“无论是哪种，你都是一无所有专程写来赠你。”

沈明烛仰天大笑：“借花献佛。”

凌云也笑了笑：“劝君回头。”

……

子夜将过，六合城灯市皆息，独有一盏油灯，孤照残席。

沈明烛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懒洋洋地趴在凌云背上。

那人正盘膝打坐，气息绵长，似已入定。沈明烛伸出手，百无聊赖地拨弄他鬓边的发丝，指尖一缕缕绕着，像是拈着一缕春风。

正玩得兴起，凌云忽然低声开口：“老实点。”

沈明烛眼角一挑，笑道：“沉剑君也不安心修行啊。”

凌云睁开眼，一把扣住他作乱的手腕，语气冷淡：“你在这儿，我如何安心？到底睡不睡？鸡鸣就得动身。”

沈明烛撇撇嘴：“这么急着把我送去浩然盟啊……”

凌云本欲脱口一句“自然”，却不知为何，到嘴边竟噎了回去。

他沉默半晌，终是低声道：“到了那边……好好做人，若能改过自新，也未尝不能重来。”

“好剑君，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沈明烛语气依旧轻佻，却透出一丝凉意：“他们要的，是我的命。你我若还有再见……怕是下辈子的事了。”

凌云沉声道：“浩然盟从不擅断人生死，怎会随意施以极刑？你究竟犯了何等大罪，竟叫他们要你性命？”

沈明烛认真地想了想，道：“我杀了许多人。白马派、问刀庄、松鹤门…连悬剑宗的弟子，我可都……”

凌云一怔，随即问：“为何要下此毒手？”

沈明烛一摊手：“谁叫他们日日嚷嚷，骂我、拦我，看着碍眼，我便顺手处理了。说到底……怪他们技不如人罢了。”

凌云眉头紧锁：“几句闲言碎语，便起杀念，你眼中可还有半分人命尊重？”

沈明烛却不以为意：“我是魔教中人，本就不讲什么道义礼法。而且你我行走江湖，谁又敢说自己手上干干净净？”

凌云冷声道：“我杀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

沈明烛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就是罪大恶极之人。”

凌云目光如刃，直视着他，这一次，却不再有丝毫动摇。他缓声道：“那便恕我无策了便是我师父，甚至生身父母，若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也不会徇私。”

沈明烛啧啧两声，感慨道：“世人都说我冷血，眼下看来，你才是真正的无情之人。里外不分，恩义不顾，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凌云道：“情理难全，理字既立，就不能因私情折断。倘若真走到那一日，我自当以死谢恩。”

沈明烛慢悠悠地勾了勾嘴角，眼神一挑，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风凉话：“说得倒义正词严。你父母若有错，你肯自裁赎罪，那我又算什么？你总不至于为我也去寻死转头把人交了，就全忘了。”

凌云盯着他，良久，低声应了一句：“我可以终身不娶。”

沈明烛手指一顿，笑容停了半拍。

他似乎没想到有人能把这样一句话说得不带丝毫情意。

沈明烛嗤笑一声，道：“你真是走火入魔了。”

说罢，他打了个哈欠，身子一歪，整个人便往凌云怀里靠：“既然如此，那我可得抓紧最后机会，好好睡一睡我的剑君。” 边说，还边不老实地蹭了蹭凌云的胸膛：“我可还指望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

第十章

凌云抬手，指腹轻轻拨开沈明烛额前散乱的碎发，拢至耳后。那动作细致得仿佛落雪时节掠过的风，唯恐稍一用力，便惊起满地轻寒。

他低头看他许久，忽地俯身下去。

那一吻并不急切，却意外地深沉。仿佛是将许久未言的情意都藏于唇齿之间，一点点、慢慢地渡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