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是头一次真正认识了眼前这个人――这个向来令人闻风丧胆避之唯恐不及的邪教教主,人人喊打喊杀恨不得千刀万剐除之而后快的关山越。
和他以前听说过的每一种版本,都不一样。
祝星岚酒量极好,此时只是装醉,却不知为何在关山越这一抹自下而上的目光中,没来由地感到有些目眩神晕,心尖发颤。
“????兮若轻云之蔽月,飘?u兮若流风之回雪。”他忍不住吟了句应景的诗。
关山越一张脸都红透了,却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毫无受之有愧的虚假谦虚:
“……穷书生就爱无病呻吟。风花雪月又算得了什么,它们谁敢同我一较高下?”
开怀畅饮一番的教主比往日里更像只骄傲的漂亮孔雀,逢人便要开屏,好炫耀他满身绚丽多彩的羽毛。
他就连醉醺醺的时候也有兴致舞刀弄剑,索性一把将不离身的剑抽了出来,就着酒意旋飞腾挪,搅得枝头开得正艳的雪白梨花扑簌而下,落了两人一身
那柄长剑在他手里恣意又潇洒,却又由着醉意,叫那雪亮的清光不如往日那般杀伐果决,反倒多了些俊逸飘渺之姿。
难怪自古风花雪月配绝世佳人,倒也无愧于书生刚念的那几行。
祝星岚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心想――是啊,谁不想把风留下,把雪融化,把花折断,把月弄脏。
他以前……该不会也常常像这样和别的男人一起花前月下,把酒言欢吧?
这个酸溜溜的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回过神来之后,叫祝星岚自己都难免吃了一惊。
关山越最终没能将攻势收住,他似乎让人卸掉了浑身使不完的精力,跌跪在地,剑尖深深地埋进泥土里。
“……”
祝星岚想说天色不早,该回了,却见他猛地一抬头,眼眶中涌出的分明是泪光,仿佛天上的星子碎开了:
“人人都骂我,惧我,恨我……武林容不下我,朝廷要诛杀我,我分文不收,却让那些逃难出来的可怜人安居乐业,不必再忍受饥寒交迫、颠沛流离之苦。我把那些狗官该做的事都做了,他们非但不感恩,还对我恨之入骨,四处散播谣言,搞得整个大周视我如猛兽,恨不得群起诛之……说到底啊,不过是皇宫里那些伪君子们欲盖弥彰,布下天罗地网却怎么也抓不到我,都是一群鼠辈小人无能狂怒罢了,哈哈哈…”
“……”
“祝星岚,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你觉得我做得不对吗?既然这么讨厌我,你就一刀杀了我啊,来啊。”
他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哽咽起来。
“若是你要取我性命,尽管拿去便是,我不会还手的……”
祝星岚听及此处喉间一哽,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他沉默了良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了句“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