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仪态不疾不徐，语调更是放得很低柔，就像读着电影台词一样，拥有抚平滔天巨浪的魔力，言简意赅地将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洛云帆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抱歉，我刚才失态了。”

他暗自懊恼，眼睛狼狈地躲闪了一下，藏在枕边的那只手更是颇有些困窘紧张地攥了起来。像是看出了洛云帆难得一见的窘迫，还要问问题的样子，纪疏星如同会读心术一样：“是司娜不放心你，蒋和彦也分身乏术，于是她请求我留在医院照应着，免得节外生枝。”

“――放心吧，这里隐秘性很好，不会有记者的。”

影帝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还离得这么近，着实让洛云帆不太习惯。

他们很多年来打过的照面似乎加起来才个位数，而拍戏的时候更是工作场合，和私下完全是两个概念。

但他还是立刻恢复了惯来在人前展露的柔和微笑，“谢谢你，真是不好意思，我又耽误了剧组的进度。”

只一瞬间，就又变回了最为大众所熟知的那个魅力四射、风采迷人的国民男神洛云帆。或许这么多年，能让他如斯谨慎又紧张对待的，也就只有这个争锋相对了十多年的老对头了吧。

尤其想到前不久他为了刺激虞向海而即兴借用了一下纪影帝的名号……

如今还要面对面共处一室，更是令他难免心虚起来。

“抱歉，还让你们一直等。”他歉疚地笑了笑。

纪疏星却出乎意料地，格外认真：“洛云帆，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徐导和资方那边都完全能理解，没有人怪你。”

“我……”影帝说到这里，话音不自然地顿了一下，“我们等个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部戏如果没有你，就完全失去了意义。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十多年了――

这似乎还是头一次，纪疏星在私人场合喊他的名字吧。洛云帆眨眨眼睛，有些恍然地想。

“谢谢，一定要帮我谢谢剧组。”

纪疏星偷偷用余光打量他，迟疑着，声音低了几分：“而且，该道歉的人……其实是我。”

“嗯？”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的事……还有你家里的事，我完全不知情。”

这双深邃狭长的眼睛在大银幕上从来情感丰富，触动人心――尤其，当它们这样凝视着谁的时候。

纪疏星离得很近，洛云帆根本没有任何准备，更是没有预计到向来高冷又寡言少语的影帝竟会主动提起过去的事……似乎还在关心他。

他们，本来就不是很熟吧。

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出道成名之后，除了名字老被媒体和大众相提并论以外，仔细一想，天王和影帝竟然还真就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唯一能碰到彼此的、屈指可数的机会，就是隔着老远的距离，在颁奖典礼的红毯上各走各的。哪怕被主办方刻意安排在一前一后想要炒作――纪疏星也一定会故意晚到，最后踩着点地进场。

这么多年，大家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避开同框，真是难为他了。

“……”

洛云帆不知想到了什么，盈着亮光的睫毛低垂了下去。似乎并不是很想继续聊这个话题。

纪疏星见他视线挪闪，内心懊恼连连。和一向能说会道与媒体周旋自如的洛云帆天差地别，影帝这张嘴从来只会背台词，现实中其实并不太擅长表达，哪怕意识到自己在此番情景下说错了话，他连怎么圆场打破僵局都不知道。

“叩、叩――”

就在此时，轻轻的敲门声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纪疏星如梦初醒，忙起身，别扭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看，我把谁请过来了？”

洛云帆闻声望去，就见门背后走进来一位两鬓花白慈眉善目的长者，虽已过花甲之年，却仍旧步履轻健，完全没有迟暮臃肿之感。

“闻老师？！”洛云帆惊喜地直起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