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疏星却无比自然地跟了过来，从他手里拿走了那瓶矿泉水，不让直接喝。影帝将摆在桌面上的水壶仔细清洗了几次，然后把那水瓶里的水全部倒进去，摁下烧水键。

“你还没完全康复，别喝凉水。”

他转过身来，目光直勾勾的：“剧本有什么问题？”

“不是的……！”洛云帆仿佛偷看别人的笔记本被发现了，急忙解释：“剧本当然没问题，我只是想参考一下你对于角色的理解和想法，当然！如果你介意的话，我明天就把我写的剧本标注也给你看！”

……我介意的不是这个。

纪疏星看了他好半晌，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水快烧开了，发出沸腾的咕嘟声，他才回了一个字――“好”。

洛云帆真是怕极了和寡言少语的大影帝像这样共处一室，连手该放哪里是合适的都不知道，眼见气氛越来越安静，指望纪疏星主动开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只能开始没话找话说，“今天那个装扮……呃，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别扭，让你看笑话了吧。我以前没怎么演过女装，尤其是古风的。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套衣服，就这样让我浪费掉了，怪可惜的，不如拍完之后让徐导给夏秋再拍一条！她穿上一定很美。”

他紧张到自说自话，接过水杯来下意识就要低头去喝，却忘了这是滚烫的水，回过神来的时候嘴唇已经挨上斜倾的杯沿，连大脑急急忙忙传达出要撤回这个动作的指令都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那水，一点也不烫。里面是提前兑过凉水的，入口温度适宜，洛云帆喝完一口，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傻，尬得他不得不收回了没说完的腹稿，实在是找不到更有聊点的话头了。

纪疏星却十分较真地去接那个他差一点没端稳的马克杯，“有没有烫到？需不需要我去拿点冰块过来？”

他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小心牵过洛云帆的手，一根根认真查看他的手指头。洛云帆忙说“没事没事”，想抽回手时却被纪疏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给捏得更紧。

“小心点。”

纪疏星不动声色地欣赏着他难得一见的窘迫，沉寂多年的心情犹如苏醒的山泉，沿着筋脉流遍全身，到处都是清甜的滋味。

“那个造型很好看，妆画得也很适合你。”他顿了顿，坦率而直白地道：“如果不是时间太晚了，真想就在片场和你直接来一段的。”

“……”

洛云帆猝不及防迎上他真诚到近乎赤裸的视线，这句突如其来的夸赞简直始料未及，弄得他连耳根都烧得滚烫。

他还来不及回一个字，纪疏星又嗓音低柔地说：“以前有一次，班里的女同学过生日，班长就组织大家去游乐园给她庆生……那天你没来，我本来有事不太想去，被同寝室的室友半拉半拽着去了。”

影帝沉浸在回忆里的模样真是稀奇，一贯面无表情的脸竟叫人读出几分温柔的味道来。

“我很少去游乐园，也没怎么注意周围的娱乐设施，脑子里只想着论文和考试，就记得远远地看到城堡里有精灵仙子，环绕在公主身边……那天阳光很好，我以为自己的眼睛被光线晃花了没看清楚，”他说到这里，眼底翻涌着几乎都快要见光的灼热，“――最中间穿着五彩斑斓蓬蓬纱裙的那个公主，就是你。洛云帆，其实你穿女装一直都好看，这是当年全校公认的事实。”

《迷局》的前身就是曾经那个由他亲手撰写的处女座剧本，会在校园毕业典礼上演出的古风舞台剧，里面也有类似的男扮女装桥段。

当初排练的时候洛云帆还是声线有些稚气、面庞五官雌雄莫辨的十七岁少年，第一次穿上对领襦裙眉眼含羞带怯地从更衣室走出来，用盘扇半遮住脸，仅露出一双顾盼流转间都在暗递秋波的桃花眼。当他以标准的唐朝仕女请安礼半颔首，半倾身的时候，现场刹那间一片寂静。

所有前来围观的同学们眼底皆浮现出惊艳之色，那个场面，时至今日纪疏星都历历在目。

“……应该，应该是你认错人了。”洛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