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三层外三层的兵差拿着枪,一身警戒地堵死在邱府各个关键出入口。
负责看管天字号粮仓的几个爷们被扒光衣服吊在了高高的刑架上。廊下太太们被强摁着坐在椅子上品花喝茶,张启明一身戎装,腰间足足别了五把枪坐镇厅堂。
沈素秋坐在大太太身旁,听张少尉讲:“今我要禀一件大事,还望几个姨姐坐住了,可别吓断了腿。”
大太太如芸见这阵仗,猜到有事发生,但具体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张少尉说:“前些日子粮仓里出了只鼠王,莫名丢了七十斗米。我暗中调查多日无果,一筹莫展之际,就在今早交班时,被我带人埋伏抓了个正着。正是院里头这几个黄皮老鼠不知天高地厚,利欲熏心,想偷粮换些金银财宝,好用作喝酒狎妓。一应财物已被我缴回,可米已经追不回来了。烦请夫人今日事后,亲自向邱老太爷修书一封,我也会向总督如实汇报。毕竟这不光是宪兵队的事,也不光是邱府的事,事关重大,你我须各自听取主人意见,再做打算。”
“只是,该有的惩戒还是要有。”
流水的刑具被一一摆在了案头。
围观的家仆个个面色惨白,大气也不敢出。
张少尉见太太们也都有些紧张害怕,忙调笑道:“无妨。认真说起来,还得要感谢一个人。”
如芸捂着胸口,心惊肉跳道:“谢谁?”
“谢那个跟我举报的人。”少尉含下一口茶水,温温一笑,“她就是府上的六太太。闺字素秋。”
第23章 第二十三捧麦 “还敢顶嘴!”
“哐当”一声碎响,雪樵手上的茶碗先落了地。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沈素秋,又望了望院子里的周铁生,比他们本人更先一步乱了阵脚。
正中的张少尉出列行礼道,“我是个好坏分明的人,早就听说周相和六太太是年少旧识,两人青梅竹马,渊源颇深。这次她肯主动站出来检举周相,实乃大义灭亲之举。还请夫人不要责怪她先前隐瞒粮仓失窃,这也是我的意思。在没有查清楚真相前,不宜惊动总督和邱老太爷。不过现在既已将人抓捕归案,案情也已明了,我等也可以各自向主人汇报了。”
傅如芸微微一叹,比雪樵还要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看着瘦瘦小小、走路还有些带跛的裹脚女人,心中居然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成算。而一旁刚刚经历逝子之痛的凤霞也被张启明的话给惊讶到了。七十斗粮绝非小数目,同样的事即使发生在为人老成的自己身上,一样会被吓破了胆。
可沈素秋呢?她好像从今天起床起就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照旧梳底盘发,插碧玉簪,一身从头到脚的古绿,和她的名字“素秋”大相径庭。她是秋,却总穿得像春天,沈素秋记得自己对某人说过,她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绿色,因为绿色代表生机、活力,是庄稼苗生长的颜色。
是南方的颜色。
原谅她从没去过秦地之外的地方,她最远一次远门,也只是渭源以东七百里的陈仓。那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是和辞水一般并无二致的平原、黄土。要想见到绿色,就像从周铁生荷包袋里抠出冰糖一样难。辞水比不得她在书上读到的“春风又绿江南岸”的南方。
.......
午后日头越发毒辣,廊下的太太也都一个个有些坐不住了。男人们的惨叫声随着一连串厚重的鞭响,回荡在立秋后的半园金黄里。
沈素秋安心饮着茶,看着周铁生那张被打得血呼哧啦的脸,无动于衷。昨晚才温存过的那具身体已经没有一处地方经得起细看,男人顶着浑身血痕,奄奄一息地吊在风里,像是一颗快要熟透的黑桃王果,轻轻一捏就能爆开酱汁。
行刑的兵差们人也打累了,手也打麻了,仿佛失了所有兴致和手段,鞭打声越来越小,那群爷们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弱。
“求财东明察,明察啊........!”
被抓的人不替自己申辩,人堆里却有了哭声。毛五穿着身破烂,撑着那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