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周铁生瘫在齐腰深的粪池中央,终于忍不住了。他被这毫无人性的凌虐逼得大哭。他用力抹去脸上的腌臜,仰天大嚎,哭声很快吸引来了在隔壁粮仓守夜的张启明。

“你们在干什么?!”

饶是张启明见过太多生杀予夺,也还是被眼前情景给吓到了。他忙命人将周铁生从池子里打捞起来,浓烈的熏臭味让众人苦不堪言。张启明紧捏着鼻,让人赶紧带他下去清洗,待周铁生走后,粪池边响起五声尖锐的枪响。

张启明吹了吹枪管,那五个惹事的兵差应声倒下。他没有废话,挥了挥手,又叫来几个手下把那五具尸体拖了下去。

给周铁生洗澡足足用了近百桶水,四五名家丁拿着澡巾给他搓洗。四倍量的皂角、香料往洗澡水里加,这些都是钟雪樵的意思,她已从张启明口中得知周铁生被兵差凌虐的事,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处理。

周铁生当然清楚,这种时候,钟雪樵的关心等于沈素秋的关心。可他感觉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哪怕用再多的皂角也无法洗净身上的脏臭,熏再多的香料也无法祛除骨子里的异味。他感觉自己脏得不能再脏,往后的很长日子里,周铁生都会疑神疑鬼地感觉自己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粪臭。

“请你别告诉她,我今晚上遇到的事.......”

相比于挨打受辱,他更不想沈素秋知道自己被扔进了粪池。

钟雪樵点点头说:“我知道轻重。”

她请来了大夫,为周铁生做全身检查,钟雪樵就站在门外等他。

过了一会,周铁生没出来,大夫出来了。只听大夫说:“泔水里全是脏东西,他身上本来就有伤,我已经用酒精给他消过毒了,也敷了药,可是........”

钟雪樵就知道还有更糟糕的情况。

“可是他半边耳朵灌了粪水后,有点感染了。”大夫指了指左半边脑袋,“看样子,以后怕是这半边都听不到了。”

周铁生站在门后,用能听清楚的那只耳朵听到了大夫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觉得自己更加在沈素秋面前抬不起头来,从前引以为傲、强壮健全的体魄资本,也留下了一抹污点和残缺,他和沈素秋一样,永远失去了完整。

夜里周铁生对月出神。

他被安排在一间独立的别苑里,不用和毛五他们看押在一起。张启明的人给他送来了干净的衣裳,上面喷满了香水。

一起送来的,还有宪兵队批准入伍的公函。可周铁生已经没有了那股子昂扬的气势,他被今晚的虐行挫到了谷底,那纸来之不易的公函被他用来了擦屁股。

他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周铁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在绝对力量前这样渺小。年轻时抢药铺时不觉得,挡在邱守成面前捅死汗血宝马时不觉得,带头几个弟兄们偷渡皇粮时不觉得,结果被摁在粪池里洗一遭,什么尊严倔强倨傲要强全都被洗掉了。

那些屎尿秽物如同强硫酸一般,彻底剥脱了他身为男人的意志。他痛恨现在的自己,残缺的自己,连自己都没法保护好更别谈保护某人的自己。

他甚至越活越倒退,倒退到不如三年前的自己。至少三年前.......至少三年前他还能有底气对邱守成说不愿意,至少三年前,他还可以选择用离开表明态度,两个人里至少保全一个人。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他谁都比不上。他感觉到溃败,和前所未有的自卑。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从前那个周铁生永远丢在了这个殇痛的夜晚,于是再多日出和朝霞,都无法推动他走向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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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秋快天亮时被噩梦惊醒。

她梦到了五姨太,梦到了温灵,梦到刚死去的景明与景和,还有周铁生。

即便雪樵在入睡前亲口告诉了自己某人的情况,可她还是梦到了他和那些死去的人站在了一起。他们一起朝自己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快要走到自己面前时,一个个分裂成断头断手的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