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不可擅入凡间,亦不得泄露天机,然则这一生里,能再见他一面,已再无遗憾。
“爹每天都见着你。”李渐鸿低声道,“时时都在。”
他抱住了段岭,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笑着说:“你就没别的话说了?都这么大了,还成日哭哭啼啼。”
段岭破涕为笑,端详李渐鸿的眉眼、鼻梁,只觉他仍是他,这些年中,每每午夜梦回时,他从未忘记。
“上个月我做了个梦。”段岭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说,“梦见你了。”
“嗯?”李渐鸿解下外袍,盖在二人身前,一起仰望星穹,说,“做了什么梦?”
段岭想了想,正要说时,李渐鸿又说:“你像咱们家的祖先,也像庄子,没事总是爱睡觉做梦,一会儿变成蝴蝶,一会儿变成大鱼……哪天莫要在梦里醒不过来了。”
段岭又笑了起来,说:“若在梦中能时时见着你,倒是不想醒。”
两人靠在一处,就像两个少年一般,段岭有时听李衍秋说起自己父亲与他少年时的岁月,便甚是羡慕。更想若能时光流转,自己回到父亲年少时,与他一同征战天下,或是为他打理朝政,该有多好?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以这样的一个方式与父亲重逢。人间总是聚少离多,万古千秋,若再磨磨蹭蹭,只怕说不到几句话,他又要走了。
“梦里你带着我,北上远征,打高丽,打元人。”段岭回忆起梦里的细节,只觉一切都无比地真实,就像仍在昨天一般,又抬头道,“郎俊侠还活着,带我去他的村庄里头作客,昌流君也在,郑彦武独,都在身边。你还骂了我一顿。”
李渐鸿脸色一沉,说:“自然要骂你,成日跟着武独,爹也不要了,乱跑乱闯,跑丢了怎么办?”
段岭:“……”
“你知道?!”段岭刹那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李渐鸿嘴角抽搐,马上撇清关系,说,“当真不知道。”
“你知道!”段岭拉着李渐鸿不放,嚷嚷道,“否则你怎知我跟着武独跑丢了?”
李渐鸿忍不住大笑,说:“武独呢?叫他过来,好久未与他喝酒了。”
“你俩喝过酒?”段岭诧异,“没听他说过啊。”
李渐鸿简直是越描越黑,只怪自己生的儿子太聪明,险些被套出不少天机来,只得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段岭皱眉道。
李渐鸿说:“许多话我不能说,便只好笑了,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