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他从前衣裳都是玄青、黛色等深暗之色。她想到他在叠翠楼曾送过伞给她。她记得那伞中翠竹孤傲之姿,便特意为他制翠色冬袍,依着记忆仿他画在伞上的孤竹,绣在他袍角、袖口、衣领处。

他颀长身段衬着翠青地修竹襕边锦袍,有远山孤松之姿,荼白中衣领缘齐整地贴他颈间,有山岭白雪之洁。

她看了他好一会,再不惧被他发现。

他瞳仁墨黑一片,她忍不住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将她手一把捉住。

他道:“日后不必再为我制衣裳。”

说罢,他松了手。

她愣了愣,道:“我能为表哥所做的事不多,制这几件衣裳并不费事。”

他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些。若觉欠我,你已陪我这许多时日,亦是足够。”

她道:“那怎能一样呢?”

他对她的恩情,她便是一辈子给他制衣,照看他、陪伴他,亦是不足以还清。

他道:“你不必为人情所缚,三天两头往我这跑。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

她低声道:“我没有想过的日子。我愿意陪表哥下棋、为表哥念书、制衣。”

他道:“我不愿日后你成为我从前之人。”

她想到数月前,他道“原有之物、从前之人,从有到无、从亲到疏,实是恒常。”

她无旁处去,如今法妙寺便是她栖身之所。远在安源的安宅是她心心念念之所,但没了虞氏的安宅,对她而言,远不如她想的那般重要。且不知战乱时有没有付诸一炬。

他若是不嫌弃,她是愿意一直就这般陪着他下棋,为他念书诵文的。

但他之意,他是不愿意的。他只给她两条路,走或留。

二三一(正文完) <春莺啭(蜜姜)|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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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正文完)

她未留下来。初雪下得并不很大,她趁着雪势小,出了庄子回去寺中。

寺中的人个个素袍僧帽、面容平静、不染俗尘。寺中人明明比庄子上多,却显得静寂。

她同往常一样晨起、洗漱、做早课,却频频走神,坐在蒲团之上成了滥竽充数之人。

她去用斋菜,想起的是与他并坐小厅之时,二人分食羹汤佳肴,从前他为她添菜,现下她为他盛汤。

她回房中抄经,蝇头小楷写得不顺畅,墨汁滴落,毁了小半幅经文。她放下经文,拿起案旁风物志。

她在庄子上为他念书时,她问他念甚么书,他道:“将你从前喜欢看得书读我听一听。”

她将一本自安源带来,从小翻得几乎散脱的风物志读给他听。他听得有趣,与她讨论了一番。

夜间卧床,她亦开始辗转反侧。

与他相识的往日情境尽数浮现:

她初遇欲掌掴他、他虹影桥扶她、他送伞、他与她叠翠楼情事、他安置她在福安堂、他允诺、他照看她、他救她、他再允诺、他撞破她与祁世骧之事、他再看破她与祁世骧情事、他不再执诺、二人分开、他再救她、再分开。

曲折间,二人相识原来已过了四个春秋。

她夜间睡得浅,似睡非睡间,脚下一滑,似要跌入深渊。那一瞬间,却见她前面立着岑云舟、祁世骧还有远处看不清身影的一人。

岑云舟离她最近,他亦最先朝她伸出手来。她将手伸给他,忽地一条天堑巨浪将他与她划开,他隔着滚滚巨浪,离她愈来愈远,直至不见身影。

她的手被离她远一些的祁世骧握住,祁世骧一把将她从欲坠不坠的悬崖处拉了上来。她方松了口气,便见脚下山体慢慢瓦解,一片片崩坍。一匹战马朝她呼啸而来,祁世骧见状,跃身而上,欲制住那战马。那战马却载着他朝天边奔去。

她见远处那人朝她愈奔愈近,肃着白皙面庞,袍角与墨发一同扬起,她懊悔大哭,不知自己为何认不出他来,即便他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