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他的忍耐,他对陈析掌控意识的鄙夷,和对颜庭安服从行为的不满,无处遁形,“难道一辈子都要听师父的话?职业取向都可以妥协,下一步呢,仍凭操纵的是结婚还是生子?”

“季杭。”沙哑的嗓音多少掺了些怪责的气味,浓厚而袅袅的灰白团雾后头,陈析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烟头捻灭在白瓷的烟灰缸里,“怎么跟你师兄说话的?”

怎么说话?!

一字一顿的默念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如山顶的大钟在凌晨敲响,震耳欲聋地回荡在季杭脑海里。他攥紧十指愕然向陈析的方向看去,心中满满的愤慨就要破口而出

您不觉得过分?没有一点心虚吗?!听不出我话里的潜台词吗?!

师兄已经很少有个人偏好了,却连这一点点选择权利都要被狠心剥夺。

明明深知只要是来自于您的决定,哪怕冠冕堂皇被套上建议的标榜,师兄便断然不会再有半点忤逆,可这难道就代表,这般顺应的绝对服从可以被随心利用?

如果说养育便是功德,教导算作恩泽,那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有个边界终点,可以不再理所当然地支配干预师兄的未来,可以不将已经优秀到有自己一片天地的师兄当作您的附属品乃至傀儡?!

季杭实在是很想直接开口质问陈析,可是,就在他凛然怒视陈析的那一霎那,颜庭安肃冷的目光便沉沉向自己扫来。那张面对他的汹汹气势咄咄逼人都仍旧带有十足温度三分宠溺的面容上,陡然填充上了浓浓的警告和威慑。

那沉甸甸的眸光,自然是能瞬间射穿季杭的灵魂,时间被熏散在空气中的白烟和淡淡的白茶香气拉得很长,这一眼,仿佛看穿了师兄弟二人的十多年,无数个不同面容的季杭在向着他走来,在他尘封硬冷的心尖,缓缓哈了几口暖气……

这孩子本就是规规矩矩的脾性,一股子倔意也总被掩藏得服服帖帖,好像外表平滑软糯的桃,不狠狠咬一口永远不能知道那中间藏着一颗坚硬带刺的果核。

仿佛回到最初的那段时间,见证过多少个通宵黎明,经历过多少个顾不得面子也实在无法坐着写病历的夜班,只要心底认准了的事便只有沉默的对抗。最后还是在自己有意无意的挑逗玩笑下,才稍稍撬开了他紧闭的嘴,以至于颜庭安第一次听见季杭跟自己顶嘴的时候,确确实实是笑出声来了。那是他宠着护着的师弟,他当然不在意季杭跟自己大呼小叫……

然而,面对陈析,总是有些例外的。

于是,两年前的那日,季杭心中不断发酵膨胀的怒火,在师兄平静清冷的注视下最终难以为继,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肚子的气,尽数憋回心底等待消化,可颜庭安的离去仿佛顺道抽走了季杭体内的消化酶,他深深地不解过,狠狠地愤慨过,最终没能说服自己。这些杂糅混乱的情绪逐渐就成了横亘在太平洋中间的一道鸿沟,叫他们彼此相对凝视。

转眼,就是两个冬夏交替。

银灰色的云块在滚滚的寒流中酝酿了许久,还是被那北风一个凛冽,毫无抵抗力地刮落在地。今年的初雪来得早了,似是囤积许久,簇簇团团不辞辛勤地下了好多天没个停歇,整个城市逐渐被愈发浓重的寂寥笼罩。

医院却仿佛成了这静谧世界里最为忙碌的地方。季杭七点到科室,再平稳的一天也要八九点才能离开,若是碰上急诊手术或重症抢救,一眨眼便能到午夜。师兄点名要的病历整理,便又往后延迟了整整一个礼拜。

树影斑驳打落在院内小径上,季杭踩着莎莎的薄雪,抬头眺望久违的日光眯了眯眼,心想,是时候让两个小孩儿吃点维生素D了……

资料摞得整整齐齐插在医院抬头的白色文件夹里,礼貌地向护士台满眼散着桃花气息的姑娘微笑示意,“请问,颜教授在吗?”

自从那日一起包了饺子后,季杭便忙得脚不沾地,前几日的多学科会诊上匆匆见过师兄一面,可还没坚持到讨论结束便被急诊招了回去。颜庭安所在的心外中心,季杭还未来探访过,自然不知道师兄的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