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跳给他看,陆梓杨遥想。

伍桐侧眼看了看他肩膀,那里肌肉蓬勃野劲,晒黑的肌肤很有颗粒感,渗出细密的汗。她不自觉道:“你黑了,腹间也有疤。”

陆梓杨嘿嘿一笑,举重若轻道:“是啊,意外追到个毒贩,救下我们在缉毒的一个兄弟,我厉害吧,立了三等功呢。”

伍桐弯了弯唇,“嗯”一声:“你很勇敢。”

陆梓杨佯装鼓气:“别把我当小孩。”

“痛吗?”伍桐又认真问。

陆梓杨语气马上软下来:“不痛。”

伍桐却并不理解他的成男心事,又问:“那你这回出来做什么?是因立功,申请了假期吗?”

陆梓杨正要说,是为了看你,对上她平静无波的视线,又有些泄气。

她若是知道了,大约也只会生气。或是毫无情绪波动地,说自己没时间,然后把他遣送回遥远的B市。

陆梓杨确因立功,得到一周探亲机会。西南偏远县城环境恶劣,这一年除训练外,他喂猪、种菜,做过所有脏活累活。初入猪圈,臭气熏天,他天天甩锅不干,被遣去给几位留守老村民送物资。

古稀老人大夏天窝在棉被里,床脚一口残破的锅,里面的残粥已有臭味。

陆梓杨方才明白,他们连猪肉都吃不起。

陆梓杨一直觉得自己来这里是不得已。高考前他吵闹着要做武警,但分数够不上相关院校。陆洪替他安排,他又觉贬损尊严,最终听了简凝之的话,另辟一条“有尊严”的“非关系户”合法路,来了偏远地区。与兄弟们每日混在一处,他才懂什么是真正的不得已。

他们和他不一样,他陆梓杨只要在这个地方,假模假样地混两年便好。

忽然间,世界在陆梓杨眼前崩裂,扭曲成另一番模样。

那句许久以前的高三某日,伍桐质问他的

陆梓杨,你知道站在悬崖边上,是什么感觉吗?

像一簇小小的烟花,在他心中绽裂,火星子滚烫。

原来他的选择不计其数,这一生唯一碰的壁,其实只有伍桐。因为只有爱,是不能选择的。

当陆梓杨再回城市,如坐过山车一般,惊觉恍如隔世。回想营中的日子,真是跳崖般一落千丈的体味。他对这世界的参差与不公感慨肺腑,更着急见到伍桐,向她诉说一番对生命的新领悟。就像从前,她与沈泠在饭桌上那样。

他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离她更近一点。可是他没觉得苦,也许是因为,走向她的路给了他一种更积极广阔的精神指引,好像他也变成一个有用的人。

陆梓杨惟妙惟肖地讲述在军营里的篝火晚会,和猪鸡鸭斗智斗勇的朝夕,伍桐在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他第一次在她望着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