犊车又平稳往前行驶,果真不耽搁回府。

齐蛮说掬月楼的酒有名,确实如此,仅是打开酒封,那果香就钻进鼻腔,勾起腹腔的馋虫。

除酒之外其余的菜皆是一式两份。

食盒里还备有碟子、筷箸、酒杯、帕子等物,想来景澜特意提了要求。

樱桃酒酿味醇甘甜,清香扑鼻,其他菜也味浓酱香,即便不是太饿,崔兰因也大快朵颐。

萧临不紧不慢把菜拾捡入嘴,吃得不快但盘也逐渐见底。

“这酒果真不错。”

所有菜里,崔兰因还是最喜欢樱桃酒。

“崔家也有类似的酒。”

手掌托香腮,崔兰因的眼都慵懒了几分。

“这家酒楼是你祖母崔老夫人的产业。”萧临拿起酒杯,目光不禁在女郎的脸上打转,“你喝过也正常。”

“我祖母?”崔兰因吃惊,眼睛犹星子骤亮了一分。

萧临以两指捏起酒瓶的窄颈,转了一边,亮出瓶身烧出的凹印,是一弯钩月。

“遍布七州的月商被一分为二,一半随你祖母到了崔家,另一半在谢家,你不知么?”

崔兰因并未去钻研过自己家有多少家产,她虽是穷过,但落回富贵窝后也没有那种穷人乍富的惊喜。

犹如坠入梦中,却保持着一定的理智,时时提醒自己不要沉溺其中,以防某一日梦醒会备受打击,更感失落。

不过她也记得祖母似乎是说过,给了她几个铺子作为嫁妆,她的嫁妆、聘礼以及其他财产都是傅母替她管着,是多是少对于吃穿不愁的女郎而言也没有要数得一清二楚的必要。

犊车又停下,萧临把碟筷收回食盒让景澜拿下去。

景澄递进来一根糖葫芦。

五个滚圆的山楂果在竹签上叠成一串,每一颗都裹有晶莹剔透糖壳,红彤彤,犹如五个齐整的小太阳。

崔兰因举起糖葫芦,眼睛弯弯,好像浸透了溪水,既清还净,“夫君是有事想说?”

又是美酒佳肴又是糖葫芦,谁看不出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车轮粼粼,街市喧闹,但车内却静悄悄,两人的呼吸都很浅,视线交汇在那根糖葫芦上。

“今日在假山的事……”萧临吐字缓慢,他的手放在膝上,忍不住要擒住膝盖骨,仿佛这般才能支撑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品格。

“我思索了许久,还是应当向你道歉,抱歉,是我失控了,我不该那般做。”

崔兰因拿到糖葫芦时其实已猜了个大致,本是抱着一种看长公子笑话的心态,但是听完他的道歉,不知怎的,她眼睛一酸,眼睫竟沾了泪,莹莹泪光霎时模糊了视线。

“你……”萧临哽住,余音戛然而止,像是失足跌落悬崖,再无生还的机会。

那啪嗒啪嗒掉下的眼泪,犹如飞出千万根丝线,把萧临的神思扯出躯壳。

与崔兰因分开后的那段时间里,他总是忍不住分神去想她。

崔兰因当真不生气、不恼怒、不介怀吗?

倘若自己受此钳制与冒犯,即便面上不露声色,心底也是恼的,不但恼还会厌。

他并不想惹恼崔兰因,更不愿意她把自己当做一个莽撞、无礼的郎君。

所以思来想去,他应该道歉。

未能克制失控,未能约束行为,都是他的错。

他可以认错,也想补偿,但他没有料到崔兰因居然一语未发,先掉了眼泪。

他此生还从未做过安慰哭泣女郎的事,脑子几乎一阵空白。

然哭了几滴泪,最酸涩的感觉散去,崔兰因云歇雨收,用手掌揩去眼泪,看清面前的萧临。

他目不转睛,如临大敌,莫名好笑。

“我是没想到长公子会为这事道歉。”崔兰因笑,感慨道:“我遇过许多事,还未曾有人特意向我道歉过。”

无论她是白孟城的孤女还是崔家的女郎,遭遇过无辜牵连的驱赶、栽赃陷害的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