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洛云帆附和着,心里的疑惑与在意还是没能找到合理的解答。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便签条上一眼惊艳的钢笔行书,当初如果直截了当地去问一问虞向海就好了……想到自己就这么错过了拜师精进的机会,洛云帆颇为遗憾。
老爷子一个人深居高院,难得有人同他话家常,话匣子一打开,就怎么都收不住了:“这臭小子,把我最心爱的一株梅花树挖走也就罢了,就连墨宝也给一并抢走,凡是他看上眼的,就从来都要弄到手……哪怕是跟自己亲爹也不例外,真是成何体统!”
“……您别介怀,我这不是给您送来了吗。”
能游刃有余地应对记者,洛云帆自然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与他无关的私事,便也绝口不提,且始终维持着无比礼貌熨帖的笑容:“如果早知道虞先也喜欢,我当初就该多准备几幅,是我不对。”
虞老爷子叹了口气,拉过他的手道:“小洛,你是难得一见的好孩子。如果小海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我代他向你赔罪。他啊,一下来就没有娘,我又管束无方,这才养成了他肆无忌惮又嚣张霸道的性子。尤其出在像咱家这样的地方,高处不胜寒,小海其实……一直都很孤独,他从小到大,身边一共也没几个真心相待的朋友。”
“……您不怪我吗?”即使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当事人却仍旧心有余悸,且无比自责:“如果不是我,虞先就不会遭这样的罪了。”
“不是你的错,孩子。错的是那名凶手,我从来没有因此迁怒于你。”老爷子笑了笑,才道:“小海他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虞先……”
洛云帆收拢指尖,轻声问:“他还好吗?”
“放心吧,他好得很,活奔乱跳的。昨儿还厚着脸皮上老叶家去蹭饭呢,吃了好大一碗红烧肉,我看他皮糙肉厚的,流点血而已,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他双手捧着那碗茶,在寒意袭人的冬雪天里,掌心却被捂得滚烫。
明明得到了预期中的理想回复,却不知怎么的,洛云帆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如释重负。虞老先越是表现得大度包容,他越是觉得心有亏欠。
喝完茶之后,他特意陪着虞家大宅的老管家一起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礼物安置好,并婉拒了对方要送他回去的好意。
“谢谢虞司令的盛情款待,请您留步吧,我就不叨扰了。您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随时联系我,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我都义不容辞。”
临走之前,洛云帆再一次倾下身来,无比真诚地表了个态。
“多好的孩子,我家那臭小子要有小洛一半好,我这白头发都能少几根,唉……”
虞老爷子唏嘘地摇着头,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到那院子里。他在方才二人品茶的那座小亭台跟前站定,原地走了好两圈,却不见任何回应和声响,后来他终于受不了了,直冲着不远处某颗树的方向恨铁不成钢地直嚷嚷:
“臭小子!想见就大大方方地出来见,老躲着树后头偷看像什么话?!大雪天的你不觉得外头冷吗?”
树下隐隐露出风衣一角,却像是被使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不动。
没救了,简直没救了!
老爷子气急败坏,就差跺起脚来:“虞向海,你还不赶紧滚出来,人都走远了你偷看又有个屁用!你有种就追啊,追上去把误会解释清楚,把心意说明白啊!就老叶家那小闺女找对象的时候,都没你这么矫情”
庭院中仍是空空如也,举目皆是素净的白。
过了好半晌,就像是应了虞司令这声滔天怒吼般,最高大的那颗梅花树枝头上,忽然窸窸窣窣地落下一捧雪来。
老爷子无奈叹了口气,心想这许多年为了槽心儿子的终大事搞到头发都快白完了,只得连连罢手道:“算啦算啦,我看小洛带来这么多好东西你是没福气享用了。你既然不要,我就捡回去自己慢慢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