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摇摇晃晃的,像极了她乱糟糟的思绪。

明明没有?说破,她还是觉得不安,又?……更怕失去哥哥。

更何况,她和他之间隔着天堑。

罢了,想不通的事,且先囫囵过去罢。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沈明语沉沉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经到?了直隶。

正值春色盎然,嫩枝新绿,一派生机蓬勃之景。

众人下了船,直隶按察使早领着人前来迎接,要为众人接风洗尘。

不等胡永望开口,萧成钧先行上前一步,婉言谢绝了宴请,“皇命在?身,岂敢懈怠?此案关系重大,须即刻着手,若不速速查明,恐负圣上所托。”

胡永望随即附和。

直隶按察使察言观色,便知一行人以萧成钧马首是瞻,心下有?了数。

这?位新科探花官职虽低,但出身显赫,又?是户部?尚书章仕儒的得意门生,更不必说,太后娘娘甚至有?意为他和玉川县主赐婚,实在?是一等一的炙手可?热。

于?是也不勉强,送众人上了马车,派了四名司狱一名仵作协助查案,才率人离开。

一行人很快到?了直隶西?郊,下马车改为步行。

春芽初发,青鸦低旋,栖息落在?虬结枝桠上。

乌云遮日,天色依旧阴沉,闷得透不过气来。荒郊野岭,满地?残骸,入目尽是一片凄凉破败。

沈明语朝掌心呵了口气,站在?田埂上,悄悄戳了戳袁为善,问:“不是去查案吗?”

袁为善靠近她,低声道?:“那个和陈显其对接的嫌疑人死了,被葬在?这?里?,胡大人要挖坟验尸。”

沈明语微微诧异,人都埋了,料想是已有?仵作验尸过了,怎还要挖坟?

袁为善瞥了她一眼,朝最前面的萧成钧努努嘴,“……你哥提出来的,说要复验。”

他拿胳膊肘子轻轻碰了碰沈明语,“喂,沈小鱼,这?可?是挖坟,你怕不怕鬼?”

“哪这?么胆小?我?小时候还去过义庄呢。”

沈明语抿着唇,跺跺脚,道?:“鬼有?什么可?怕的,倒比不上我?初次见你揍人,的确吓坏了我?。”

袁为善朗声大笑。

长靴在泥泞田埂间缓慢行进?,萧成钧闭了闭眼,面上神色淡漠,骨节分明的手指拢成了拳头。

身后的动静听得分明。

他深吸了口气,微冷的凉意让脑子清醒不少,偏过头去,听胡永望继续说案情。

死者名为陈方生,是陈显其的远房堂弟,原是走漕运的。去年江家押送一百二十万两白银进?京时,正是他负责的押运。

陈显其和这?位堂弟明面上关系不好,实则早就暗通曲款,经查,陈显其侵吞公款后,通过陈方生走漕运,分批次暗中运出京城,其数额远不止江家账面所亏欠的四十万两。

陈方生有?个习惯,每回偷运银款后,都会瞒着陈显其悄悄记下来,这?帐本分外要紧,甚至能直接顺着帐本摸到?银款流向。

但刚抓到?他不久,没等仔细审问,人也突然死了,线索戛然而止。

这?也是萧成钧和胡永望亲自?来直隶最重要的缘故,为了找到?陈方生那本帐本,看能否从他的死因上挖出点线索。

“萧大人,以你近日梳理的证据来看,他到?底挪运了多少?两银子?”胡永望低声问。

萧成钧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才吐出个数字,“九十万两。”

胡永望难掩震惊。萧成钧还没上奏最终的论断,故而他也只有?模糊猜测,乍然听得唬了一跳。

区区户部?侍郎,侵吞偷运国库库银竟高达九十万两,相当于?十几万民户年税总和,他哪来的胆量和手段?

由此也可?知,国库亏空情势尤为严峻。

联想到?陈显其与江太傅的关系,胡永望只觉得脊背冷汗直冒,不想深入掺合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