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名叫柳珍娘,是琼芳阁的头牌,陈方生被抓出事后,她就称病闭门谢客了?,按察使先前循例叫她去衙门问过话?,她对陈方生偷运银款的事,皆是一问三不知,便放了?人回去。”
听到此?处,沈明语已经拢好?外裳,细致扯平了?袖摆,低头问道:“一个称病不出的美人,能在大半夜独自去给?陈方生压口含,不知是心?虚,还是情义深重?”
萧成钧哂笑,“情义深重也罢,心?虚也罢,今日咱们去会一会她,便可分?辨了?。”
沈明语嗳了?声,一面跟着萧成钧下楼,一面小声问他们是否已经有了?法子。
现下柳珍娘戒备心?极重,她手?上若是真有账簿,一旦察觉风吹草动,只怕就会立刻毁掉,想要拿到线索,还得小心?行事。
“她有个习惯,每逢七日便要去城外的青龙寺祈福,哪怕病中也风雨无阻,据青龙寺的小和尚说,她每回都会把自己?关?在忏悔室内足足半个时辰,自诉往昔造业,在此?真心?忏悔。”
“今日恰巧是她去青龙寺的日子,我打算去探探消息。”萧成钧走在前头,放慢了?步子,以便沈明语能跟上他。
可偏偏,今日无论他如何放缓步子,沈明语总离他两?步开外,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萧成钧不由回头,慢条斯理道:“今儿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我原还想带你去见世面,准备捎上你去青龙寺……”
他突然刹住了?脚步,顿了?下,复又问她:“看来,你是想跟着袁小侯爷去西郊,继续验尸了??”
沈明语没止住步子,冷不丁撞上他胸膛,鼻息霎时飘入温柔的木质香气,整个人蓦地一僵。
萧成钧看她一脸恍惚,以为是昨日挖坟吓到了?她,轻声道:“这案子本与你无关?,却还继续让你搅和进来,原是我一点私心?,倒对不住你。”
他低眸看她的时候,漆眸总是含着些迷蒙烟雨。
沈明语禁不住心?跳漏了?一拍。
她挪开了?眼,轻咳一声,笑嘻嘻道:“跟着哥哥当然最好?了?,我原就是来照应你的,哥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况且离你近点儿,我也不怕犯险,你一回头,就能护着我了?。”
“你们一个个都有正事做,我也不想落后,哥哥愿意带着我去查案,正合我意。”
总算没了?先前那古怪的神态,又归于惯常乐呵的模样了?。
萧成钧自忖,上次太过冲动,情难自禁吻了?她,却也实在吓坏了?她,以至于那夜他身?受重伤,看她时纵然满腹心?绪百转千回,愣是没敢再轻举妄动。
两?个人如今隔着层窗户纸,即便彼此?心?知肚明,但只要那层薄纸尚未捅破,仍旧可以亲亲热热唤一声哥哥妹妹,哪怕自欺欺人,也好?过自此?千里之外。
萧成钧脑仁儿微疼,抛开那些复杂心?思,叹了?口气道:“走吧,先用了?膳,柳珍娘未时就要到青龙寺了?,咱们得赶先。”
等用过午膳,出北郊城门时,天色多?变,忽下起绵雨来。
漫天飘落银丝,苍翠林间浮起朦胧烟雾,隐约可见山间一座宏伟殿宇。
萧成钧撑着伞,慢悠悠走在前面,沈明语亦步亦趋跟着他,自觉雨势不大,没有凑上去。
“青龙寺忏悔室有个小斗室,届时咱们就在里头听听,好?办差事。”
萧成钧一面说着,一面伸手?过去,替她打伞。沈明语却又后退一步,连连摆手?说雨小用不着。
“宁可淋着雨,也不过来?”他转头打量她,“怕什么?”
沈明语憋了?半晌,才道:“这伞就这么点儿,遮不住两?个人,你替我打了?,回头又头疾复发,夜里难免遭罪……对了?,要我说,咱们、咱们还是分?开房间住吧?”
她神神叨叨忽然接了?这么句,叫他摸不着头脑,但下一瞬萧成钧便明白了?。
她这一整日心?不在焉的,原是为昨夜的事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