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探手,鹰爪般的四根手指死死揪住了自己乱糟糟的发,像要把脑袋揪下?来。
“是李弘慎。”
李弘慎,龙椅上的那位。
……
萧成钧站在廊下?,隔着细密雨帘,望了眼黑沉沉的天色。
雷云翻涌,紫电不绝,天穹似要崩裂开?来。
他撑起伞,长靴踏进?横流污水里,缓步朝雨中走去?。
九叔躺在鹅卵石小径上,仰天迎着瓢泼暴雨,被雨滴砸得睁不开?眼,一会儿呵笑,一会儿嚎叫。
若此刻有外人闯进来,定要吓得不轻。
萧成钧撑伞站在他身边,始终沉默不语,一动不动。
他恍惚中,又想起第一次见九叔时。
那时,九叔还没这么不修边幅。
他半边完好?的脸颊依旧俊朗清秀,在山洞里拨弄篝火时,烛光落进?眼眸里,也似燃起一团火。
母亲温柔地蹲下?来,拉着萧成钧的手,让他叫舅舅。
才?三四岁的小孩,嗓音仍是软糯,奶声奶气地喊了声舅舅,然后害怕地躲回了母亲怀里。
被唤作?舅舅的年轻人哈哈笑了两声,从篝火里翻出几个?烤栗子,麻利地剥好?了递给他。
小小的幼童眼睛一下?亮了,觉得这个?舅舅真厉害,居然不怕烫。
他挪着步子到了九叔跟前,挨着人坐下?来,伸出短短小手,接过了栗子。
后来母亲和九叔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烤栗子很好?吃。
直到那一日,他掉进?了冰湖里,母亲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发疯一样?差点淹死他。
还是九叔赶过来,拖着断腿,爬到了母亲身边,极力挺直腰身,将浑身湿淋淋的他护在身后。
萧成钧躺在冰面上,急促喘息,胸腔里疼得针砭似的,耳畔尽是嗡嗡乱响。
他听见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和九叔的怒吼,却始终听不真切。
他们在吵架,争执得不可开?交。
他听见母亲哭得说不清话,“……麒奴死了,他害死了麒奴!要不是他想出来玩,麒奴怎么会死!”
他听见九叔说话声嘶哑,“郑兰依!你疯了!这是你亲生孩子!你清醒一点!”
“麒奴死了……我?没法和阿姐交代了……我?真生了个?煞星,祸胎!”
“麒奴已?经没了,你还要杀掉三郎吗!他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
萧成钧想不起来他们为何争执,只?要稍稍深思,便觉得头疼欲裂,头疾发作?得厉害。
他好?像失去?了那一日的记忆,仅剩模糊的片段。
后来母亲彻底疯了,萧成钧被送去?秦叔那里养病。九叔也跟着他一起去?了庄上,却变得越发不可理喻。
从那时起,萧成钧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过往的记忆伴随着九叔时哭时笑的声音,倒灌进?萧成钧耳中
雨夜,他一遍遍从地上爬起来,手抖得握不住木剑,却依然被迫和疯狗对抗。
九叔怒骂,“你这点身板,狗都能咬死你,你是废物?吗?”
夏日,他站在庭院里,顶着烈日汗流浃背,背错一个?字,藤条便打在身上。
九叔冷笑,“怕吃苦,怕热,还怕什么?怕不怕死!你爹死了,你娘疯了,你再不争气,谁能让你活下?去?!”
深夜,他浑身疼痛难耐,夜不能寐,只?能咬紧牙给自己处理伤势,小脸上泪痕斑驳。
直到兄长直上云霄将被赐婚,她自觉该功成身退,“贺喜三哥新婚,我也该成亲了。”
「萧九」 “三郎,你要出人头地,将来为郑家平复冤屈!”
“三郎,你得走上高台,才?能护住自己,护住你娘!”
”三郎!”
那人再也不是那个?笑着递给他烤栗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