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总算屈膝,五体投地,长跪不起。
可他的那杀敌四五,并非四五个人,而是四五百人...
不管楚煜是否愿意承认,出征半年,楚焱所出的力气,绝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少,他身上留下的伤,也绝不会比他轻。
许久沉默后,楚煜松口:“皇兄可是想功过相抵,重回边疆?”
“嗤”楚焱直起上身,毫不客气,“皇上不必试探,直接把罪臣贬为庶民,削除玉牒就是。”
“罪臣可不愿再有一官半职,平白担惊受怕,最怕养大了心思,再给自己找麻烦。”他倒是直白,直接把楚煜的担忧说出来。
有些被人看透后的羞恼,但也不得不承认,楚焱的话最是真实。
楚煜再三确定,楚焱保持态度不变,说来说去,宁做庶人,只求得恩典离开京城。
这已经算得上皇上家事,其余大臣不敢插嘴,只待楚煜思虑甚久:“皇兄戴罪立功,准。”
那么多年来,楚焱第一回真心实意地朝他跪拜:“谢皇上开恩”
随后,他起身,脚边是不久前脱下的盔甲,而他就直接穿着那一身里衣,大笑两声,转身阔步离去。
无数道视线追随他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踪迹,这才收回目光。
诸臣心绪稍松之际,却听上方忽然传来声音:“还有一事”
楚煜起身,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往下看,沉吟许久,才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他先指了几个人,那些人无一不是和皇室沾亲带故:“朕记着,几位爱卿家中公子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虽说不太合适,但朕还是想问一问,可有意分家?”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列,他快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跪地不起:“敢问陛下,臣有罪,不知罪状,求皇上赐教。”
皇上都想让他们分家了,那得是犯了多大的罪状?
楚煜连连摆手:“非也,几位爱卿理解错了。”
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安然解释:“几位爱卿家中都有幼子吧?”
众人点头。
“朕有心收养宗室子弟,百年后接替帝位,然不愿新帝受宗族牵制,朕这么说,几位爱卿可是明白?”
可是这话出来,下面的反应,比起刚才严重了数倍。
诺大的朝堂一下子变成菜市场一般嘈杂,诸多议论不休,楚煜也放任他们一直说下去。
立宗室子弟为太子。
出征半年,这个念头从偶尔冒头,到持久不散,直到见了阮元,终究变得坚定。
朝下的争论声还没有停歇,那些可能受益的家族都少不了顾虑,更别说其他人了,就差跳出来指着楚煜的鼻子说「不可」。
收养宗室子弟的事急不来,楚煜也只是把这个想法放出去,给朝臣一个心理准备。但真说找到合适的孩子,需要多久还是未知。
下了早朝,不少大臣递了折子,皆被楚煜打了回去。
他拒绝跟其他人商量,也不会更改朝会上的决定,收养宗室子弟,不过时间早晚,却是势在必行。
但经过御花园时,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回望,冲着阮元无奈一笑。
打从大殿出来,他就听见了身后人紊乱的气息,还有那杂乱不一的脚步。纵使阮元不说话,他也能知道对方的震惊慌乱。
但...
“元元。”他悄默默地拉上对方的小爪,颇是珍惜地揉了揉,很是轻巧地说,“别怕,朕刚才说的,并非一时兴起。”
他悄然一笑,弯起的眉眼间,罕见的多了一抹柔和:“朕就想着,陪你一起断子绝孙,可好?”
皇上疯了。
阮元完全不掩饰面上的震惊,不受控制地后退半步,满脑子都是那几个大字:疯了,皇上是真的疯了。
楚煜看明白他他的未尽之语,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朕没疯,清醒着呢,元元你怎么能那样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