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那些本该被忘记的不堪过往,悄然挣脱禁锢,重现眼前。

子宸和阮元僵持了许久,时过正午,最终也没能让阮元听话,他实在无法,只好一跺脚,匆忙跑出去找皇上。

等楚煜闻讯赶来,他带着满脑子的不解,挥退左右宫人,快步走到阮元身边:“元元?”

阮元坐在床上,身上还只着亵衣,闻声抬头,却在看清楚煜面容的那一刻,瞳孔骤然紧缩,身体随之一颤。

“主子。”他的声音很轻,除了他自己,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听见。

那些一直在他脑海里飘摇的画面倏尔清晰起来,阴森森的刑房,刻骨的痛楚,断头台上的绝望,还有皇上和围观宫人的狞笑。

他像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个跟他一模一样面容的人倒在地上,低吟哀求也好,抛弃尊严丑态毕露也罢,都换不来上位者的半分怜悯。

等阮元从那些画面里逃出来,他已然双目无神。

阮元已经失去了哭泣的本能,面容悲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又怪又难看,他拒绝楚煜的靠近,顾自抱膝神伤,看上去可怜极了。

过了好久好久,才听他小声说:“你是天子,就要所有人都听你的...我不想和你好了,就是不想跟你好了”

他在说给楚煜听,可更像是自言自语。

“想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就这么难,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就算是死在大街上,我也不想回来,宫里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阮元无法形容那种绝望,只是想想,就浑身发凉。

他说起那年被判斩,说起被皇上当做禁脔锁起来,说起一切的一切,直说得...楚煜面色全无。

两人皆不愿面对的过去,被他翻来覆去地说着。

阮元也厌烦自己这幅怨妇一样的作态,偏偏就是控制不住。

到最后,阮元爬到楚煜脚边,跪在他脚下只剩哀吟,字字泣血,带着无边的绝望。纵使知道不可能,可还是在苦苦哀求。

“放过我吧,我没有那么多条命在宫里蹉跎,主子求您了...放过我吧,看在奴才为您卖过命的份上,放过我吧...”

“我想一个人,我想出宫,我...不想活着了,太累了,放过我”

楚煜眼眶通红,眼角酸涩,他轻笑着,却有泪水蜿蜒而下:“放过你...可谁又能放过朕呢?”

“元元,你跑不掉了,你走了,就是要带走朕的命。”

他蹲下去,手捧阮元的脸,双手拇指却在不断用力。直到因为力道太大,而使阮元吃痛叫出声,他才收了力气。

“回不去了,阮元,从你上了朕床的那一天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你只能是朕的,也永远朕的,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话落,他凑过去在阮元眼睑处亲了亲,强势地拉他起来,又牵着他一步步走回到床上。

阮元愣愣的,被那些话吓到,一举一动全凭旁人牵制。

楚煜说:“朕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又想起曾经,可朕不否认,那些全是朕做过的混账事,可都到了今天...朕寻了你相熟的人观礼,宗庙已经开了,就算朝臣不知道,可楚氏的先祖也要知道,你是朕的皇后。”

“朕喜欢你,朕心悦你,此生只认你一人。”眼看阮元的情绪似有平缓,楚煜的声音也放轻放柔,带了那么点哄骗的意思。

“元元,信朕吧,朕会对你好,一直对你好的。”

“你不懂...什么是喜欢。”

是了,时至今日,阮元依旧不相信,皇上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什么?”楚煜没听清,不禁追问了一句。

可阮元只摇了摇头,拒绝重复,老老实实地缩在床上,垂眸改口:“倘若有一天,皇上厌倦了奴才,求皇上记得今日承诺,给奴才一个痛快。”

但要是还要经历这么一遭苦难,恕他软弱,实在受不起了。

说完这句话,阮元彻底沉默,不管楚煜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