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亲国戚动真格的,他们这些外臣更当稳坐高台,收起渔翁利了。
沈崇年从大殿出来,对小厮耳语道:“告诉他们,随着战局动向出力,待我军令。”
不出所料,今日嗣君就能在大行皇帝灵前即位,若是二殿下未曾顺利即位,他也已赢一步棋,留好了后手,如有不测,也有退路可行。
长须微动,沈崇年压下笑意入轿歇息,静待时机。
远处,偏殿侧门走出一队宫娥,朝宣室殿的方向匆忙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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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军士高举着勤王的旗号,凡是有女卫监军的营地或是城楼,唐笙全都畅通无阻。临近京师内城,唐笙遇到了第一波抵抗。
宣室殿有一幅常年收卷的舆图,京师的布防图和各营驻扎位置唐笙都曾在图上见过。秦?Q观先前想要打消她去辽东的意愿,以京师为例,同她分析过这些治军门路。
眼下,唐笙脑海里的画面帮了大忙。她回忆起舆图,很快判断出了守军将会从那个方向冲出,会从哪里切断骑兵队列。
她将兵力分作了四股,两股阻击侧翼来敌人,一股佯攻西直门,另一股作为主力,随她攻入禁宫。后续跟进的步军则负责包抄达官贵人居住的北阙和宣直街,以及增援中路主力。
今日注定要见血了。
自她率兵矫诏回京,便注定要背负骂名。
过去弹劾唐家人和刻意针对秦?Q观阻止女子执政的联名折子成了生死簿,手握判官笔的唐笙先涂掉了这些包藏祸心者的名姓。
碾死这些臭虫,秦?Q观下边的路就会好走许多,她也能在相对宽松的环境里好好养病,等待大展宏图的机遇。
落个权奸的名号遗臭万年已是最轻的,但最重也不过是死无全尸。死即死耳,既无近亲,亦无挚友,她死得其所。
袍服和铁甲已干,唐笙额前的碎发随风飘扬,鼻尖反倒蒙上了一层薄汗。
刀柄有些湿滑,唐笙将缰绳缠得更紧了,压得青筋凸起,指尖泛白。
她语调淡漠:“若遇抵抗,杀无赦。”
土道被马蹄践起了层叠的尘土,前锋通过齐安街直奔端午门。
这是最难突破的一道宫门了,冲破了它,整个禁宫便能被唐笙纳入囊中。
端午门建设之初,便被设计成了“凹”字状,来犯者必定要从“凹”字中间突破,到时候三面受敌,很难攻下城门。援兵一至便会被围,切断里外联系。
唐笙带的多是骑兵,骑兵机动强,擅长奔袭同围截,攻城正是弱项。
她祈祷,今日的端午门是由女卫值守,好让她顺利进宫。
马队浩荡,两翼阻截骑兵已与守军交锋。坊市交接间,数不清的小摊在搏杀中掀翻,果蔬、器皿、糕点散落一地。
绝望的叫骂声混杂着惊惧哭喊成了刀剑铮鸣的配乐,血腥味冲淡了往日喧闹热烈的烟火气,搏杀过后,岁月冲刷出的沟槽溢出了暗淡的血水。
带领家丁出门讨要说法的兵部侍郎被马刀砍伤,两度宣扬“乾坤倒转,阴阳不调”的腐儒为长槊刺穿了心口,新任监察御史逃亡之中死在了乱蹄之下……
奔走于官府与上三营驻地间的沈绍文逆着人潮奔走,华贵的官袍被挤得皱巴巴的,他一边理衣裳,一边扶帽。奈何人实在太多了,他骨头不顾尾,乌纱帽从指间溜了出去,被人踏了个稀烂。
“老太傅呢?”他揪住人潮里的家丁,慌张道,“沈老太傅呢?!”
“老爷还在宫里,府里是不能回了,北阙全是兵啊,见官就砍!”急于逃命的家丁扯出衣袖,“您也快逃罢!”
问得此言,沈绍文当街扯下护了一路的官服,调转了方向只着内跑随人潮奔走。
他边跑边骂:“老不死的,叫我冒死送信,自己倒躲得好好的!”
养尊处优,搜刮民脂民膏的怎么跑得过常在街市间穿走的“下九流”,又怎么跑的过常在田间劳作的农户。大难临头,护着他的属官同差役也都散了,沈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