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欲往内殿去,身后的朝臣匆忙叫住她,希望她能给秦?Q观传话,内阁陈奏的许多要紧事,都需要秦?Q观尽快拿个主意。

烛光下,唐笙高挑的身影轻晃。她缓了片刻,扶住朱门,喉头哑得说不出一句话。

朝臣自知催得不是时候,惭愧地低下了脑袋。

“蕃西陛下早前已调整过布防,辽东有林朝洛镇守。”唐笙沙哑道,“若非能够颠覆朝纲,撼动国本的事,不必再陈奏。”

“还有一事,事关国本――”

袖风拂动,眨眼间,唐笙已调转了方向,往殿外去了。

诸臣齐侧目,面露忧色。

宫道上,唐笙的步伐越来越快,宫娥需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唐笙不答,小宫娥体力不支,提着裙摆唤道:“大人,您要到哪儿去!”

“朝元观。”唐笙头也不回道,“再有政事,转达方府尹。

天蒙蒙亮时,一队人马穿过齐安门直奔朝元山,领头人一身斯文宽袍,灌满风的衣袖间却压着柄长刀。

*

烛火熄了,寝殿内一片寂静。

秦?Q观攒出些力气叩响木榻,方汀收拢只垂了一侧的帐帷,托她起身。

“陛下,我扶您用药。”方汀低低道。

与其说扶,不如说是圈和拖。

秦?Q半身倚着方汀,指尖指向屏风。

“陛下,您圣体要紧,政事还是等康健了再处置罢!”方汀劝道。

秦?Q观摇头:“立储……等不得……”

方汀别过脸,眼泪夺眶而出。

“取,大印来。”秦?Q观挣扎着起身,险些滑脱方汀臂间的支撑。

“来人!”方汀叫来宫娥,一同托住秦?Q观,“来人!”

艰难挪到五屏椅时,秦?Q观几乎是枕着自己的手臂伏案书写。

方汀取来鹤氅,披在她肩头。

秦?Q观握了几回笔,才颤抖着写下了“秦长华”三字。

这大概是秦?Q观一生中,写过的最为漫长,最为艰难,措辞最为简洁的诏旨了。

第一道:“惠明翁主秦长华立为皇太女。”

第二道:“唐笙加少傅衔,协领六部,辅佐军政。”

朱笔滑落,彻底脱力的秦?Q观枕上书案,静静望着方汀取出皇帝之宝,印上绢纸。

书案上落下点点泪痕,秦?Q观挪动手腕想要掩去,却听得方汀带着哭腔的声音。

“您这般,唐大人知道了该怎么办呐……”她哽咽道,“这怎么能行?”

熬不熬得过去是一回事,准不准备又是一回事。

无论如何,她都是大齐的皇帝,她赌不起。

秦?Q观没回答方汀的话,只是在宫娥的搀扶下撑起些身。

虚掩着的明窗散进点点湿润的气息――外边落雨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檐下聚集的雨幕不似夏日的白茫,而是像弥散的雾气,飘于半空。

“御马监应当放了油衣,唐大人淋不到雨。”她知道秦?Q观忧心,出声提醒。

秦?Q观阖眸。

宫人们听到了念珠碰撞的细碎声响。

一直被秦?Q观拢于掌心的东西露了出来。从寝殿挪至书房的路上,这串念珠几次要落下,所幸,最终还是被她带出来了。

“封进匣。”秦?Q观摩挲温润的白玉珠,唇瓣翕动。

“陛下?!”方汀跪下,不敢去接这念珠。

秦?Q观语调极轻,轻到只有方汀能听见。

“在朕心中……她已是妻……”

秦?Q观真的累了。

唐笙亦是。

枕畔人睡去后,秦?Q观若是醒着,便会无数遍凝望她的眉眼,想要将她的模样刻于心底。

她这一生囿于深宫,为了安宁不得不去争,为了那点抱负,倾注了半生心血。

为人钦佩,为人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