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废人,废人是不得继续为官的。

一切向好,她却在天亮前瞎了双眼。

多么荒谬,上苍真是作践透了她。

她摸到了手边的诗集与从前写的安邦十策,摇摇晃晃地挪至炭盆边,将东西全都抛了进去。

烟雾最先飘了上来,火光若隐若现,顺着未压平整的边沿窜向高处。

沈长卿本能地恐惧火光和滚烫的热浪,心中发麻,双腿却钉在原处,怔怔地望向炭盆。

模糊的视野里,摇曳的火光蛊惑着她上前,勾起了不久前的记忆,也唤醒了重复已久的噩梦。

她探手,朝着明亮的火光伸去,即将触碰到烧红的木炭时被人握着肩头带了出去。

压抑已久的情绪在刹那间决堤,沈长卿推着执一的手臂崩溃大哭。

“你为什么不走!”她嘶哑道,“你滚啊!”

“沈大人。”执一扶着她,同她隔了段疏远的距离。

沈长卿不想让人瞧见自己这副懦弱无能,崩溃无助的模样,她用尽力气推开执一的搀扶,可那双手却死死钳着她。

“沈大人。”执一沉声,语调里带着怜惜和告诫的意味。

“我眼盲心死,命也不长了。人人憎恶,人人耻笑。”沈长卿睁着泛红的眼睛,质问她,“你为何要跟着我?笑话你也瞧够了,你为何还要跟着我!”

执一不语,沈长卿反倒哑声笑了起来。

“我是逆贼命格,逆贼起而天下乱,天下乱而百姓亡。”

“道长心系苍生,我如今这副模样,也没力气掀起什么浪花了,自然不必忧心。你走啊,你快走!”

执一喉头滑动。

她的确是因测算出了沈长卿的逆贼命格下山的,可她跟着她,绝非因为命格不祥。

心有宏图大道,志在四海万邦。

这样一个人,囿于宗族与朝堂纷争中,执一怎能不起怜悯之心。

臂弯圈着的人软瘫滑落,执一随她矮身,疏离的距离随着动作而被打破。

“沈长卿――”

“你冷静些。”执一沙哑道,“双眼经不起这样流泪。”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跪坐的人终于倚上她,眼泪坠在她的颈窝 。

*

“陛下,沈崇年与裴闵勾结作乱一案,如今也该结了。”

“裴闵问斩抄家,其族人尚能勾结,几番求情,企图逃过国法惩处。而沈家呢,余孽尚存,朝堂是不得安宁的。”

“此事是该有个定论了,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

殿内燃着炭火暖烘烘的。

秦长华立久了有些犯困,以袖掩面悄悄打了两个哈欠,视线落在主位上,眼睛倏地亮了――陛下手腕上的白玉念珠回来了,两指拨动间,秦长华又听到了熟悉的声响。

不过她也记得,前些日子,这串念珠是挂在唐大人腕上的。

小长华拧紧眉头,思索起来,耳畔渐渐只剩嗡嗡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殿中响起了一道清泠泠的女声。

嗡嗡声瞬间停止,小长华也随声抬头,好奇地看向陛下。

“那便继续抄家。”秦?Q观摩挲念珠,“再有试探朕之口风者,一律抄家――”

“眼下国库吃紧,愿意撞上刀口的,朕也乐意遂了他的意。”她睥睨众人,似乎在说裴、沈两家人,又像是在敲打殿内的大臣,“诸卿明白了?”

丹墀下,众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一通眼神,班列中才有人抱笏出来。

“陛下,从前有过为了筹措军费开设议罪银的先例,与此案有瓜葛,但瓜葛不深者,大可交上一笔议罪银赎罪。如此,既彰明了陛下的仁圣,又便于军费筹措,是谓一举两得。”

秦?Q观拨动念珠,未曾开口。

小长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道这法子还不错。

“议罪银。”秦?Q观缓缓道,“以银子赎罪,再大的过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