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年死前那番话成了困住她的魔咒,箍着她疑神疑鬼,用谨慎惊惧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
墙壁上的黑影扭曲成了破庙中沈崇年掐着她的下巴时映出的模样,恍然间,沈长卿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充斥着血腥味的夜晚。
肩头抑制不住地颤抖,皮肉亦生出了麻木的触感,有那么几个瞬间,沈长卿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咬牙熬去了最痛苦的一阵,扶着榻沿起身,吹熄了那盏烛火。
今夜的残月为阴翳遮蔽,烛光熄灭后,屋内只剩一片漆黑。
沈长卿的五感在这暗夜中变得更加灵敏,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浓重,摸索行进间,生出了草木皆兵的惊惶。
屋外,窗纸不知剐蹭到了什么,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沈长卿鼻息微滞,脖颈微仰。
她在刹那间僵住了,浑身血气都涌上了颅顶。
冰冷的匕首刃抵上了她的喉头,抽走了全身的暖意。
“别动。”
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第170章
“别动。”
匕首尖上挑, 横在她身前的手臂挥动了两下,试探起她是否是真的目盲。
沈长卿适应了匕首刃的凉意,思绪稍定。
“你要什么, 财,还是我的命。”她配合着挟持者的动作, 微仰脖颈。
挟持者不答, 用匕首告诫她不要说话,带着她一步一步退向窗沿。
沈长卿从他的这个动作判断出此人并不是想取她的性命,紧绷的心弦有少许松动。
能摸着她的落脚处且不求财,暂无伤及她性命的打算,不知她视力已有所恢复……
挟持者要么是循着车马追踪了一路, 要么是有车队中离她较远的人通风报信。但无论是哪一种,必定都是与朝中势力瓜葛着的。
这个节骨眼上劫持她这个罪臣,其心不难辨别。
沈长卿脑海里蓦地浮现了谋逆的卦象――有人想制造出她谋反的假象。
单纯杀了她不足以诛了女帝之心的,只有她彻底反了,才能将秦?Q观的宽仁变作识人不善, 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上。
匕首刃剐蹭着肌肤,印下一道血痕, 沈长卿觉察不到痛楚, 心快要跳至喉头了。
躯体对于兵刃的恐惧抑制了她想要发出喊叫的冲动,但思绪又不断地提醒她,必须要要嘶吼出来。她若是不声不响地被人带走了,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长卿循着记忆, 踢翻了快要熄灭的炭盆,清脆的声响激得挟持者侧身观望。
他回眸的那一瞬, 沈长卿的手牢牢钳住了匕首。
她大喊:“有刺客,捉拿刺客!”
挟持者手背青筋暴起, 在她出声的刹那下了死手。
沈长卿的掌心的骨头被刮得作响,她借着全身力气压向窗沿。纸窗瞬间破开,黑衣人重心不稳,半个身体被她压得退至窗外,勉强稳住身形时,嘈杂的脚步声已经响起了。
人在危急时刻爆发出的力气比寻常要大得多,瞧着弱不经风的沈长卿惊惶间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掌心被匕首搅得血肉模糊了也不肯松手。
他迫不得已,放弃了匕首去摸腰间藏着的暗器,沈长卿抓着机会狠狠刺向他的心口。
房门亦在那一瞬被人踢开,火光冲了进来,心口被刺中的黑衣人忍痛揪住沈长卿的衣襟,将她带下楼去。
沾染血污的月白衣角划过窗沿,失重感包裹住整个身躯。
在这要紧的关头,沈长卿的心反倒静了下来。
她只想要刺客死。
重物落进雪地中,声响闷重。数道人影闪过,揪着落地者肩头的衣料将人拽走,护卫冲来探看时,雪地里只剩下蜿蜒的血渍了。
*
今夜又落雪了。
临近蕃西,与泰华山同属一脉的燕娄山积雪又厚了层。
天蒙蒙亮时,一队人马呵着热气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