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间,她也审判了自己。

在这要紧的关头,她顾念的不是百姓,不是前线军士,不是大齐疆土,影响她抉择的仅仅是“唐笙还在那处”。

若是凉州没有唐笙,便不会这样难了。

秦?Q观喉头滑动,当阳穴发了烫。

“唐笙……”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

*

“唐笙?”方箬唤了她一声。

唐笙回神,在马肉汤羹弥散的热气中抬眸。

“要凉了。”方箬说起关心的话来,怎么说怎么觉得别扭,因而生出了几分近似刻薄的意味,“一人就这一碗,食肉不易,多珍视些。”

唐笙不是不饿,更不是不想吃肉,但她喝不下这汤羹,紧盯着那带肉的骨头时,心中甚至能泛起一丝恶心。

她强忍着恶心,啜了口。

汤羹很淡,因为瘦马没有油水,军中也缺盐,滋味寡淡,同喝水并无差异。

唐笙想要喝第二口,眼前却浮现了战马冲锋的场景。

恶心感更浓重了,那一瞬,唐笙觉得自己在食用同类。

她俯身吐了汤羹,方箬和十八视线汇聚,又同时垂下了眼睛。

“我出去转一圈。”唐笙起身,扶刀前行。

帐帘开了,寒意扑面而来,冲淡了恶心感。

在外边走了片刻,手便冻痛了,唐笙觉得自己的双手肿胀着,像是要裂开了。

瞧见她的军士纷纷躬身行礼,唤她参赞,唐笙一一颔首回应。

出都出来了,唐笙决意提前巡视,靠忙碌转移注意力。

战事胶着时,主将气定神闲地巡营处理事务是平稳人心的利器,也是树立威信的好时机。

唐笙日日坚持,在军中的威望也越来越高了,无论行到哪里,都有人放下手上的活计前来行礼。

她检查了军备库,绕至营寨口慰问了当值官兵,又转去了临时开辟的难民聚集地,远远眺望了眼施粥的善堂。

嘈杂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唐笙不由自主地屈眼细致查探,想要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拿着各种讨粥容器的百姓聚集在一处,人愈来愈发多了。

施粥棚也在他们哄起时拉下了草帘,几个差役冲了出来,企图驱散他们。

嚷嚷声最高的那个踩上了石墩子,挥舞着手上碎得只剩一个底的陶坛,在他脚下,头发乱蓬蓬的脑袋一个挨着一个,时不时地随声附和。

“一早就来啊!一粒米都没分着,这就是赈济难民么!”石墩上蓬头垢面的男人双眼通红,一气之下将陶罐底摔在地上,“饿死了多少人了,野狗瘦的骨头都凸了,抓来吃肉,肚里还是人骨头!”

“又说要施粥,又施不出来!”

“粮都到哪去了?!”

“这是要饿死我们呐!”附和着拍着自己沾满污渍的面颊,“他们当官的倒是一个个白白净净的,肥得跟刚出栏似的!”

差役冲了过去,拉下石墩上的闹事者,强行将人群驱散,推搡间便起了冲突。

难民人数远多于维持秩序的差役,被逼至角落的差役亮刀,逼退愤怒的人群。

“粥已施完,叫你们明儿再来,不懂么!”差官呵斥道,“你们就是哭就是闹,就是把我杀了,都变不出粮了――”

“再上前一步,别怪我这宝刀不长眼咯!”

两方对峙,互不相让,争斗一触即发。差官微扬下巴,暗示身后的差役去叫援兵,差役刚走几步便被难民揪住了。

刀剑不长眼,一个不注意就见了血。唐笙飞奔赶去的路上瞧见这场面,耳畔嗡了声,知道要坏事了。

“住手,都住手!”

跟随唐笙巡营的官兵冲在最前边,连拖带拽将扭打在一起的人隔开了,但事态已经升级,凭这点人无力维持即将崩溃的秩序。

“都吵什么吵,打什么打?”

“先到先得不知道吗,来迟了没抢着粥就要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