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忽然对他的真实来意说不出口了。他很怕一开口提“顶罪论”,就会引起虞梦阳情绪上的剧烈波动,也会导致虞梦阳最后还是会矢口否认一切。
他正斟酌时,尤未却出声了:“虞女士,上次用那样极端的方式来试探你,很抱歉。”
虞梦阳愣了愣,才明白她的意思,忙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你是想要了解更多,才会用这种方式试探我。但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确实是我一个人动手的。”
“不,你不了解,”尤未干脆地否认,“其实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虞梦阳惊诧地抬头看向尤未,因为过于震惊,反问了她一句:“你说什么?”
“因为我很愧疚,一直都很愧疚。”尤未的语速突然变慢了,“我在你身上看见了我妈妈。”
“我六岁的时候,她和我的生父离婚了。她一个人带着我,但又要读书,没时间一直照顾我,所以经常把我放在她的朋友家,我就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我当时并没办法理解她,我恨她让我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有时候和她吵架的时候,吵到气头上,我会质问她,既然她一点都不爱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又要和我的生父争我的抚养权,为什么干脆不让我回到我生父那边去。”
“我一直认为她没爱过我,从小到大,我都和她保持距离,甚至用出国念书来躲避她。但在我学成归国后,开始工作以后,我在工作中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她当时身体就不好,因为担心我,一下子就病倒了。”
江耀和虞梦阳双双怔愣,尤未的声音不变的平和:“她临走前的一个月,是我发现她其实很爱我,我也最爱她的一段时间,但她却因为疾病,一点点在把我遗忘。她最后所剩无几的记忆,都是有关我小时候,所有我自己都忘了的小事,她都记在心里,比如我喜欢去加油站闻汽油味,比如放拖鞋一定要把拖鞋都排成一字,比如我给我娃娃取的每一个名字,她竟然都记得。”
“她走之后,我才想通,她从来都没错,我并不是她人生的全部,她为了她的理想去继续求学,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我。她爱我,但她
也有自己的人生。可在我跌入困境时,她也会愿意为了我,放弃她的全部理想和人生。”
尤未的眼睛开始模糊,语调微微颤抖:“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去重新理解她,也重新用我的方式去爱她。可惜,我们都知道,世上从来就没如果。”
“我想拯救她,但我没有这个机会了。我现在拥有的唯一机会,就是告诉坐在我面前的母亲,不要为了你的人生再向任何事让步。揽下罪责,是母爱的本能,但只会让身为子女的我们怀着愧疚,更痛苦地度过余生。”
尤未盯着虞梦阳的双眼,向虞梦阳确认:“虞女士,我现在只想和您最后确认一遍,案发当时,确实只有您一个人在现场吗?”
虞梦阳紧咬着唇,直到唇色发白时,才张口:“是的,只有我。”
尤未猛然一颤,别过头背向虞梦阳坐着。
她不想让虞梦阳看见,但江耀却在他的角度看得很清晰,她眼中无法消散的一滴泪终于眼角滑落。
她很快用手背拭去,转过头来告诉虞梦阳:“那么,我们依旧会用‘正当防卫’为您做无罪辩护,请您为接下来的庭审,做好准备。”
第48章 血观音「20」【淮城,2023】“……
这次会见完虞梦阳,江耀和尤未都明白他们已无第二种诉讼策略可选,只能继续选用“正当防卫”继续打下去。
被召回的瞿英姿和郑踌躇得知后,都有些不能接受。
郑踌躇问江耀和尤未:“师父,尤律,我们既然已经查到了魏绍祺有问题,还要帮虞梦阳隐瞒吗?”
“是啊,”瞿英姿仍然很执着,“我们至少可以把这个疑点告诉法院和检方,说不定他们会再次启动调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