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屋里照顾文老太的年轻媳妇走了出来,自称姓郑,不知是否心里害怕,颤颤的,给几位大夫行礼。
楚明熙托着她的手腕,叫她不必担心,又让于掌柜他们都出去了,只留下青黛在身旁伺候。
屋里除了躺着的老太太,就只剩下自己和两位女大夫,郑氏的心定了一些,大夫再问她话时,慢慢也能说出来了。
吃席那天老太太许是太高兴,吃多了些,第二天大伙儿吃饭的时候她就吃得少。到了晚上,孩子们各自都回屋了,老太太溜达出来,说肚子饿。刚巧郑氏在收前日里石碾子碾碎的玉米粒,就问她要不要熬一碗玉米粥,灶台里有火,还没熄呢。
老太太一面说好,一面就坐到廊檐下,吹吹风。
郑氏熬了粥出来,说天还凉着呢,大晚上的控着头可不好。老太太夸她孝顺。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
没多久粥就熬好了,也不多,就一小碗。老太太拿着个勺子,慢慢一勺一勺的用完,郑氏伺候了梳洗,扶着老太太进屋,自个儿也回房歇下了。
“咱们村子里,一家一户要吃饭,都是等男人们劳作回来,一起吃的。就那天晚上,老祖母嚷嚷着饿,这一顿我单独给她做的饭食。”郑氏回忆着把事情说完。
楚明熙在房子里阳光照得到的地方踱了两步,曼声道:“那天用的是哪里的玉米粒,你还记得吗?”
“记得。”郑氏忙不迭的点头:“就是我们家的,我是说,就是我们这一房照管的,那一袋子还在墙角呢。”
大敞间里一群人,看着她们三个年轻女子出来,郑氏疾步走到堆放粮食的库房,离门口最近的角落里,放着一袋掩着口的玉米粒,另有碾碎了的一小半,用旧了的布袋子装着,搁在架子里。乡下媳妇力气大,她一个人就能把沉甸甸的玉米袋子搬出来,一边道:“今年雨水多,但凡出日头我们常常倒出来晒。就怕它坏掉了不经吃。”
郑氏的丈夫到地里干活去了,旁边的文小哥就走上来,帮着把玉米粒都倒了出来。
楚明熙挽着裙,侧蹲下来看地上晒成焦红色的干玉米。她轻轻拨弄着玉米粒,彷如平日里翻检家里的药材。
正如郑氏所说,今年春日里断断续续的总是下雨,袋子里的玉米粒虽然晾晒过了,却总还是有一股子潮味。
于掌柜和唐大夫都围了过来。
大部分的玉米粒都很正常,楚明熙翻翻捡捡,在玉米堆里找到很少的一些带着泥黄色浅绒的玉米粒。
文小哥也看到了,指着那些玉米粒,道:“这些长毛子了,不过我们都很小心的,每次晒太阳的时候都把这些长毛子的找出来丢掉。”
浅绒的颜色和玉米本身的颜色很近,不仔细看很可能就漏掉了。
“这种长毛子的玉米粒如果不捡出来,过阵子能变成黑灰色,毛也会长长。我们都不会吃。”文小哥解释了一番,随即又问弟媳妇:“那日给老祖母做的粥,也没有这种毛的吧?”
郑氏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有的那些我都挑出来扔掉的。这是一家子的口粮,我不会那么不小心。”她说着又扭头,把那碾碎的小半袋子拎过来。
布袋子里的碎米粒看不出端倪,楚明熙还是专注的看那些长出浅绒的玉米粒,她伸手拾了几颗,举到唇边。
“大小姐!”
“大东家!”
青黛和于掌柜吓得同时厉声叫喊,青黛已经扑了过去,抢过小姐手上的玉米粒,毫不犹豫的往嘴里塞。要神农尝百草,那就自己来!
“不可!”楚明熙眼疾手快,“啪”的打落了她手里的玉米。
几粒玉米粒落进地上一片玉米堆里,转瞬不见。
这一番变故,文家上下都看得心惊胆战。
几位大夫,都是拼命的人啊!
楚明熙握紧青黛的手,既是感动又是后怕,“我只是想闻一闻,不是要吃它。”
青黛喘了口气,摇头道:“太危险了,万一闻了也吸进肚腹里可怎么办。还是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