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闯偏头看?去,看?到一双布满刀痕、带着老茧的大手,她好奇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背,手的主人立刻松开拳头,握住她的手,“我是?葛叔,小闯,你?记住了吗?我是?葛叔。”

小叶闯牙牙学语,歪头道:“葛叔?葛叔。”

葛御齐点?了点?头,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如触电般缩回了手,他反复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双手托着她的腋下,将她举过头顶,原地转了好几圈。

她看?到,那张严肃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

回忆戛然而止,叶闯重捶刺痛的太阳穴,身形一晃,直接摔倒在地。后脑毫无防备地砸向石砖,汩汩地溢出?血来?。她无助地仰倒着,眼前再次一片漆黑,全身宛若经受烈火灼烤一般疼痛,嗓子沙哑,再开口?,却听到了幼童的痛吟声。

恍惚间,那个粗糙的掌轻轻蹭过她的侧脸,留下沙砾摩擦的颗粒感。

“小闯是?一个值得我舍命守护的好孩子。”

玉石俱焚 濒临团灭

烈火燃尽, 残光中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葛御齐一步一顿地向九品堂正门走去,每走一步,伤口处的血便溢出?几分,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身?体不受控制,连呼吸也变得费力。

半炷香的时间到了。

葛御齐看向半跪于地的三卢, 他们虽已?断气, 可尸体仍然屹立不倒, 三人肩靠着肩,却有一个空缺, 仿佛是给他留的位置。

的确如此,他们在等?他,也从始至终追随着他。

三卢的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把三个男孩拉扯大,四人一直挤在一个茅屋里,过着极其贫寒的日子?。三卢打小生得壮, 又能吃,因此比一般孩童长得快些, 力气也大,到了四五岁的年?纪, 卢母就让他们帮人砍柴来换馒头吃。

春去秋来, 茅屋越来越破旧,卢母也越来越老,砍柴的人病死了,附近的村民也打算搬走,去城里头住。

早已?满面风霜的卢母看向他们,枯黄皲裂的手慢慢地伸出?, 落到老大顺文的头上,她把手里剩下的一小块馒头给了晓飞,轻声?道:“娘怀你们的时候啊,你们的爹还在,我跟他就住在大宅里头,还有一个小丫鬟伺候我呢。”

三卢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那天夜里,能说会道的卢母格外沉默寡言,趁三卢睡后,背上了早就包好的包袱,临走前回望了他们一眼,还是留下了两枚铜板。在呕哑的破门被合上的一刻,缩在草席上的三卢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那扇被寒风不断捶打的木门。

翌日,后日,大后日,此后数日,卢母仍旧没有回来。

春寒料峭,夕阳似火,如此灼烧着他们。

忽然,卢晓飞开口道:“哥,娘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卢进文回答:“也许吧。”

他又问:“娘是不是恨我们?”

谁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知道娘恨他们,索性窝在一起等?死。

卢顺文问道:“如果?有下辈子?,你们想做什么?”

卢晓飞伸手揽住哥哥们的肩膀,笑道:“我要一顿吃十个大馒头!”

卢顺文答:“我要当?木匠,给咱的屋子?做一个好门。”

卢顺文哈哈一笑,“那我要买一把好刀来保护你们,再买一把好剑来保护娘。”

他们就这样一直坐着,直到又一日的清晨,不堪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来者是一位扛着包袱的少?年?,正是葛御齐,他不可一世道:“喂,秦川怎么走?”

见三人摇头,他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环视一圈,瞧见了那两个铜板,还有一小块已?经发霉的馒头,正被布条虚虚地盖着,风一吹,就滚落到了地上。

“我在此借宿一晚,”他捞起那两个铜板,“作为回报,我带你们走,只?要你们认我做大哥,一辈子?吃喝不愁。”

……

往事罄尽,此后再无故人。

葛御齐终于走到三卢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