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双吸吸鼻子,闻到一股糊味,一瞧桌上那几盘菜,立刻了然于胸。

叶无双的笑脸有史以来最为僵硬,她?挪到座旁,先是夸赞了叶闯几句,然后扯东扯西,两眼一眯,将重点转移到出?现得有些突兀的白泽身上。

叶闯后知后觉,飞速编了一个流浪猫遇见好心人的故事,为了增加真实?性,她?还给它取了个名字,“今日是初九,就叫它初九好了。”

白泽,好吧,初九夹着?嗓子叫了两声,尾巴缠着?叶闯的手臂,上演一出?人猫情深的戏码。

两人围着?这一桌子诡异的菜,机械地咀嚼起来。叶闯方开始还能?掩耳盗铃地塞上几口,后来实?在咽不下去,扶额停筷,一阵沉默。

叶无双见她?这副模样,只轻笑两声,“小?毛孩,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被戳中心事的叶闯一个激灵,眼神飘忽,踌躇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初九小?声喵了一句,一阵翻箱倒柜,不知从哪叼来一个布包,放在叶闯脚边。

她?捡起布包,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把?银质弯刀,正是她?原先别在腰上的那把?,随她?一同倒在罗刹台上的血泊中,还有一件被人缝补过的赤领玄锦劲装,正是她?自刎时穿的那件,针脚精细,缝针之人定是废了不少功夫,除此之外,还有一根染血的青羽,是她?爹爹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也是她?娘给她?的唯一念想。

“……这、这是?”

叶无双点点头,“你的这些东西,我?一直好好放着?。你若想走,便?连它们一起带着?。”

叶闯一时哑口无言,只垂下头去。

“对了,”叶无双起身,自放置药瓶的破柜子中翻找出?一个狭长的木盒,递给了叶闯,“这是你的佩剑,只可?惜碎得太过彻底,你也拿去吧。”

叶闯捧着?碎得不成样子的醉千秋,手指一点点地抚过它的剑柄,有些碎片还残存着?血迹,闻起来还有灼烤的气味,一瞬间将她?拉扯回那如噩梦般的一天。

她?闭上双眼,深深吐出?一口气,抬眸问道:“姑姑,可?你还未曾告诉我?,在洛南时,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叶无双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指尖点了点唇,“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从前,有个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她?总是不听师尊的旨令,到处乱跑。有一天,她?被一个坏人下了毒,那个坏人要挟她?去偷盗心笼,攫取恶念,将恶念打入心笼,以此灭世。可?是女孩并没有乖乖照做,她?表面上服从坏人,背地里却用侏儒的手指、毒桃木的花瓣、幼童的头发炼化在一起,做成了解药,彻底摆脱了坏人的控制。”

叶无双将叶闯拢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脑袋,“如此,她?便?可?以去保护她?想保护的人了。”

她?见叶闯睫毛湿润,无奈一笑,打趣道:“当然了,这最重要的一味药,当属妖人的眼泪。”

叶闯怒了努嘴,将头埋得更紧。

叶无双望着?屋外,此时夕阳西下,秋雨绵绵,席卷着?一股寒意。

她?幽然叹道:“我?知道,这一刻终会到来,小?毛孩,你还是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我?知道你仍受往事所困,诚然,江破云欺骗了你,害得你家破人亡,他罪该万死,可?你就不曾犯过错吗?”

叶闯一顿,抱着?她?的手松了松,心脏砰砰直跳,她?从未如此恐惧一句话的下文。

“他不是什么纤尘不染的天仙,也不是什么霁月清风的君子,他只是一介凡人,只是你把?他捧得太高了,一摔下来,就落得粉身碎骨。”

“小?毛孩,你记住,只要是个凡人,就会生恶,就会自私自利。江破云是个凡人,是个落俗之人,他恨你断了他的飞升之道,恨你无心,恨你不懂分寸,嫉妒你的强大,嫉妒你有人爱着?,嫉妒你可?以鲜衣怒马,可?以快意江湖。”

“人就是这样,一时的心动,一辈子的利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