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踝处的银铃不断地狂舞,就像一根根毒针接连不断地扎进她的耳膜,她想要他闭嘴,想要这些扰人的杂音快些停止,可她越是疯狂,越是不由?自?主?,身下的人就越发嚣张地重复这一句话。

“闭嘴……闭嘴!不许再说了!”她愈加用力地扼住他的咽喉,想要从?根源掐断这些声音,她看?不见那道可怖的伤口已然撕裂,鲜血决堤,很快漫过他的身体浸湿了整张床铺,她只能看?见他扬起的嘴角和颈侧暴起的青筋。

直到周围安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方才清醒过来,看?着自?己满手的血,颤抖地退出身来,忽然,一抹漫天?的猩红蒙蔽住她的双眼,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身体里涌出,到最后竟分不清究竟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这些鲜血如病毒肆虐一般很快侵占了整个空间,床沿一滴滴地落下血滴,嘀嗒嘀嗒嘀嗒,就像是慢数倒计时。

……她都做了些什么?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叶闯喉头一片紧涩,全身冰凉,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她望向生死不明的江破云,只见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表情是那么释然,就像终于?脱离苦海一般。

他是在故意激怒她,他就是不想活了才故意激怒她!冲动戛然而止,但喷薄而出的是更多的怒火。

“你不会死的,江破云,我永远也不会让你如愿!”她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你一定?是在骗我!故技重施,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装死?!”

迟迟得不到回应,她终于?无?法再这么自?欺欺人下去,抓来房间里仅剩的一盏玉壶,猛地往地上?一砸,听到刺耳的破碎声才稍稍平息怒火。

她又不甘心地捡起来,再摔,捡起来,再摔碎,直到筋疲力尽地跪在地上?,狠狠地捶打地面,拳头落在碎裂的碎片上?,皮肉立刻被刺穿,而她就像终于?找到宣泄口一般再次捶下,再也忍不住嘶吼起来。

原来,在那个噩梦降临的前夕,令她惊醒的场景是如此?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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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相?当漫长,叶闯就这样坐在窗边,看?着东日如何升起,天?光又是如何大亮的。这些进进出出的医官们端着空盆进来,又端着满满一盆血水出去,扰得她格外心烦。她扔下酒盏,哑着嗓子问?:“好了没有?”

“回尊上?,暂无?性命之忧,但……”见她抬手,药曦便不再说下去。

叶闯只觉得满鼻腔都是血腥气,熏得心烦意乱,她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跟药曦再多废话,起身就走。只是还未走出门?就被药曦叫住。

“尊上?,请不要再折磨仙君了。”

药曦的表情坦荡坚定?,比起之前的态度天?壤之别,叶闯知道她终是看?不下去了,或许她还有别的话要说,但叶闯没有心情去听,径直离开。

离了偏殿,她走到瑶园,正好瞥见一座孤亭,忽而想起江破云曾在那里跪了一天?,她掉头就走,沿途又路过乾清宫,她又想起自?己曾与?他度过的那些旖旎的日夜,无?奈之下她选了个偏僻地界,恰好又撞见厌宫。

该死,怎么去哪都躲不开他?她烦躁地在宫里乱转,这盆兰花摆的位置不对,那棵松树长得太丑,宫殿建得跟蟑螂窝似的,路也不知怎么铺的,根本就不平坦,等她哪天?不小心摔倒了,就把这些办事的人的脑袋给?砍下来!

她又在宫里转了两?圈,决定?“微服私访”,去附近城里帮扶百姓,正好灾后抚恤民情,以定?人心。在此?之前,她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让复宁代替江破云的位置成为“宁妃”。

反正江宁也是宁,复宁也是宁,长相?也如此?相?像,除了她谁还能分得清楚?她不愿让天?下人看?她的笑话,人前的爱妃到了人后对她爱搭不理,万一传出去让人怎么说?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她需要这宫中有人替她说话,但也不需要太多,只有这一个便够了。

子不语·天劫(三) 闯:早知他来,我……

大难之后, 百废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