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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青裙小娘子独自坐在柳树旁,她头上的发鬟湿了透彻,前襟也全是水渍,初春冷风一吹,冻得人瑟瑟发抖。
阿嚏
她轻声打了个喷嚏,随后连忙捂上口鼻,生怕吵醒卧房里睡梦中的人。
人静之时,白日里在井边打水的娘子鬼鬼祟祟的来到南院,小心翼翼来到柳树旁,对着浑身湿漉漉的少女道:“轻莺,你今日为何要认下那个罪名,钥匙所在之处分明是我告诉小五的。”
轻莺坐在树下,一双浅棕色瞳眸清澈无比,轻声说:“我认下的话不会挨打……”
粗衣娘子看着她浑身的冷水,有些不忍:“都怪我……可是她们会用其他法子折磨你啊,你傻不傻?”
“没事,不要命就行……他们不会让我身上留疤。”轻莺说话音调颤抖。
“那牙婆子可还说什么了?”粗衣娘子更加担忧。
轻莺眸光瞬间黯淡,凉风呼在脸上格外疼:“她说我年纪到了,放在院里总惹祸,打算明日就把我卖出去……”
“什么?!”粗衣娘子险些没控制住声音,“明日?那可如何是好……?”
轻莺垂下眼睫,不再作声。
二人心知肚明,一旦作为玩物被卖出去,恐怕往后余生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表面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却手段阴狠,最爱辣手摧花以满足肮脏的私欲。
从前生活在院里的小娘子们被卖出去后,不知多少丧了性命。
今夜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可她别无选择。
自打记事起,她就被困在这方院落,整日里学唱曲儿跳舞等取悦男人的技艺。牙婆们说她们都是贱民出身,生来就是奴隶,不要肖想外面的天地,只要学好伺候人的本事,日后说不定还能日子好过几分。
此地名为仁雅堂,一个风雅无边的名字,实际上他们都知道,管事者都是长安城里的人牙子,许多落到院里的也并非什么天生贱民,而是从街上诱拐来的良家孩子。
北院住的都是粗使奴,可以随手转卖,而南院都是精挑细选样貌出众的男女,调教好了送去富豪乡绅那里,卖个好价钱。
粗衣娘子叮嘱道:“轻莺,不论你被卖到谁家,可千万要小心谨慎,一切都听主家的话,我听说之前有人不听主人的吩咐,被活生生打死了呀。”
轻莺抖了抖肩膀:“那我怎么办呀……我是南院里最蠢笨的,也没学会讨好人的本事,万一……”
她已经说不下去。
顿时觉得眼前一片迷茫昏暗,不知还能看见几日的天明光亮。
“你说会不会有那种善良的主子?”说出这话,轻莺连自己都不相信。
粗衣娘子怕她徒劳怀着希望,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反正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几个。”
轻莺眼底的光亮彻底熄灭。
……
翌日清晨,牙婆便领着轻莺和若干适龄少女从仁雅堂出来,套上马车一路来到茶馆,只听牙婆跟对面为首者对了什么暗号,她们就被引上二楼。
二楼地字房里坐着一个满脸奸诈刻薄相的老男人,他露出一
排黄牙齿打招呼:“林婆子,这回可有好货色?”
牙婆谄媚不已:“瞧大人说的,哪回给你挑的不是尖货儿?”
“这次给大人带了个顶顶标致的,就是醉春坊的头牌也未必比得过她!”
老男人不屑一顾:“我才不信能比得上头牌,真这么好你能藏这么久?”
“哎呦,那不是还没调教好吗。”牙婆陪着笑,“小娘子们,都抬起头来,给大人瞧瞧。”
轻莺皱了皱眉头,心说林婆刚才说什么?给大人求求?求什么?
直到周围其他姑娘都抬起头,她才有样学样慢慢抬起头,在跟那个老男人对视的瞬间,对面的人瞳孔突然放大,似乎看到了什么惊讶的事物。
怎么回事,她脸上有什么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