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疏淡淡瞥他一眼,不以为然:“我每日都能喝到。”
心中又添赌一口气的萧明帆:“……”
……
步出无尘堂,前方花畦栽种四季海棠,再往前行走是一方清池,远远可见池内白羽天鹅缓缓游动,怡然自得。
相府建造确实雅致。
萧明帆走出几步望见茶寮,鬼使神差靠近,犹豫的间隙,屋内的少女捧着托盘和新煮好的茶水款步而来。
要进入书房必定行经此处,他站在原地不动,默默等待。
“见过世子殿下。”轻莺经过身侧朝他行礼。
萧明帆盯着她手里的茶盏,流露些许不忍:“你真的重新煮了一壶,没察觉到他在刻意刁难你吗?”
轻莺摇摇头,反驳说:“大人定有深意,奴婢不会胡乱揣测。”
“……”
萧明帆恨铁不成钢:“你这是被人卖了还替他数钱。”
本来就被人卖了呀,轻莺心里想。
至于数钱,哪里轮得到她数钱,都让牙婆数去了。
“大人不会卖奴婢。”她说。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值得你为他多般掩护。”
嗯?
什么盗猫碍眼……好像裴相也这么评价过太子殿下,大人物说话好绕,完全听不懂。
轻莺坦诚道:“世子殿下,奴婢聋了一只耳朵,听不清你的话,你是说盗猫什么……会盗狗吗?”
在外人面前她可以坦荡承认自己耳聋的事实。
毕竟她只在乎裴相会不会嫌弃自己。
“你耳朵听不见?”萧明帆蹙眉,“是天生失聪?”
倘若是天生失聪应当不会只聋一只耳朵。
“也不是,就是从前做错了点事儿……”她吞吞吐吐,不太想回忆那场冰寒彻骨的折磨。
她的欲言又止看在萧明帆眼中就是胆怯恐慌,从只言片语中勉强能推测出一两分真相,无非是做错事被主子惩罚,故而意外聋了耳朵。
萧明帆眼神波澜四起。
轻莺不明所以瞅着萧世子逐渐压沉的面色,心里小声嘀咕,世子怎么看上去愈发奇怪了,难不成是她又说错话?
这些大人物怎么喜怒不定的。
“你且安心,我定然救你出火海。”他言辞恳切。
祸害,谁是祸害?为啥要救祸害。
眨眨眼,轻莺茫然失措。
“世子殿下,奴婢还要去奉茶,先行告退。”她连忙躲开。
萧明帆望着少女急匆匆的背影,伫立良久。
风吹过四季海棠,花香掺杂苦涩。
……
咚咚咚。
无尘堂房门响起。
轻莺探头探脑,端着托盘步履轻盈来到书案前,托盘搁放手侧,没有打扰立于书案前沉静作画的裴少疏。
年轻的丞相面目寒肃,眼尾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冷韵。
站在右后方,恰巧可以看清宣纸之上的水墨色。
嶙峋山崖轮廓跃然纸上,裴少疏垂眸运笔,大斧劈皴,顿挫苍劲间勾勒出险峻山崖,墨色线条浑厚,令人透过纸张感受到萧瑟之境。
俗话讲,字画观人。
她见过裴少疏的字,行云流水,雅致俊逸,藏着几分温柔的底蕴。
可他的画截然不同,给人一种凛冽刺骨的寒峭之感,似有风雪压覆而来。
究竟哪一种才最接近真实的裴丞相?
轻莺看得专注,视线不由自主跟随笔锋移动,漂亮的浅棕色眼珠子骨碌碌转,半点不舍得移开眼。
不觉入神,她难以自控朝前迈了一小步。
逐渐加深的呼吸声响在耳畔,裴少疏收笔,蓦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娴静凝神的表情。
他头一次见她如此专心致志。
仿佛那张宣纸之上有什么格外吸引人的东西。